姬威对敌人下手从不容情,对自己也一样狠,刀落地,人倒下,被血溅红的眼睛里最后也只倒映了一抹西北的天。
这变故来得太快,钦差已经吓得发抖了,他颤巍巍地看向姬镇,生怕他下一刻就发疯割去他的项上人头给姬威赔命,然而姬镇站在原地许久,忽然道:“整军出发。”
他的声音有些哑,然而仍旧能让身边的人听清楚,周疆颤声道:“大将军……”
姬镇红着眼睛看向他,大声喝道:“整军出发!”
众人都被吓住了,有人想去合拢上姬威犹自睁大的双眼,被姬镇瞪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传我军令,骁骑营开路,虎威军留下,其余人整军出发,一个时辰后开拔。”
钦差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见姬镇看向他,连忙低下头装鹌鹑,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鞋面,不敢朝姬威的尸身看上一眼。
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数日之后,彼时西北军全军戴孝出征,气势如虹,还未至蜀地,一路上已然收拢厢军十万。
长青是记得西北那一出事的,只是没料到姬威竟然能忠烈至此,或者说没想到他能傻到这样的地步,景王资助西北,往近了说是收拢人心,往深了想,大约是摸清了姬威的性格,算到了这样的人只要收拢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给他带来利益,至少长青是不信一个志在造反的王爷,能有什么家国大义的。
在长青看来,姬威的死一点也不值当,若易地而处,他所想的绝不会是什么忠孝仁义,姬家已是外戚,再有平定南疆之功,大军在握,不需弄权作势就能一手遮天,如此大好之局,竟然被下成了一盘散沙,除了可惜,还是可惜。
没了姬威,兵合一处,姬镇率领三十五万大军同南疆对峙蜀地,孙朝远原本发愁的是姬镇的稳,没过几日,就开始发愁姬镇的疯了。
是的,疯,一向中规中矩的姬镇像是换了个人,上了战场简直不要命,攻城略地险招频出,虽然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但也几度差点造成全线崩溃,伤亡更是愁人。
如果不是姬威已经自戕,孙朝远差点都要以为上战场的是姬威,谁家打仗经得起这么消耗?又不是明天不过了。
然而姬镇确确实实地用着一种明天不过了的势头在打仗,南疆兵马虽然训练日久,但天下太平那么多年,哪来的机会见血?姬镇带兵自有一股杀伐血气,等闲人甚至近了他的身都能被他含煞的眼神吓退,不过半月,南疆兵马节节败退,退守南疆。
朝廷大军半月来跟着姬镇杀敌,又是戴孝出征,撑着喉头一股热气打得激烈,然而这股热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半月来几乎每日都要交战,人困马乏,姬镇知道不该,可是看着远远的景王军旗,他还是忍不下心头的恨意。
“传我军令,全军整装,半个时辰后出发,务必在天黑之前追上南军。”姬镇冷声喝令。
周疆脸上全是来不及清洗的血污,闻言连忙道:“大将军,兄弟们打了这么多天,疲惫不堪,何况穷寇莫追……”
“不必多言,我军疲乏,敌军亦然,何况他们一直向平原方向逃窜,无处可伏,正是追击之时。”姬镇冷冷看向周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脸上带着平静的煞意,周疆心里有鬼,越发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姬威:今天杀青,晚上想吃什么?
嗯……来份你代言的作死套餐吧。
第98章
前线战报传来时,战事早已结束,南军虽然溃败而逃,却在朝廷兵马锲而不舍的追击下迅速集结起兵力背水一战,不是伏兵胜似伏兵,鏖战三日夜,以厢军伤亡过五万,留下殿后的半数南军全部阵亡为结束。
算得上惨胜的一场战事,姬镇并不满意,乱军阵中,他亲眼看着景王军旗走脱,离那个男人最近的时候,他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神,然而太多的人悍不畏死拦住他的去路,射出去的箭也数次被亲卫挡下,他想起自己的儿子,那个单纯又偏执的疯子似的青年,他若是在这里,大约就和那些奋不顾身的亲卫一样。
这一次,姬镇没有下令去追,再多的恨也抵不过为帅的本能,他知道自己的将士撑不住了,逞强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打仗要的从来不是两败俱伤之局。
正如姬镇顾虑的那样,他一反常态打起了消耗战,传到京城,第一个拍桌子的就是一力保举他领兵的乌选,朝廷这些年简直称得上风雨飘摇,江南贪墨案,朝堂大清洗,黄河洪涝,疫病,皇权两易,幼主即位,远征东瀛,如今景王又趁势起兵,此时此刻,朝廷需要的是能稳定战局稳定军心的大将军,而不是百战百胜的宁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