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失笑,“你以为都像丽妃似的,把人拖出去打板子,才叫给你委屈受吗?”
宝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嘀嘀咕咕的说道:“就是受委屈了,也只能受着呗,她是主子我是奴婢,还能怎么办啊……”
说这话时,宝儿其实很难过,她一直是家里娇养长大的,让她承认自己是奴婢,比让那些生来就是家生子,或者纯粹乡里的丫头承认,要困难得多。然而现实如此,无法辩驳。
长青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睡吧。”
宝儿又觉得身上疼了,看着闭着眼睛的长青,有点委屈,她说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要长青安慰一下,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噘着嘴抱着被翻过身,赌气似的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盛夏热意催生睡意,她也就真的睡着了。
床上拉了蚊帐,铃铛儿左挠右挠也跳不上来,发出细细的叫声,长青睁开眼睛,看了委屈叫着的铃铛儿一会儿,伸手拨开蚊帐,把铃铛儿抱了上来。
六月正中,一年四季最热的时候,皇城少植被,被烈日的阳光直直烤着头顶,手里还捧着两盒叠在一起的糕点盒子,宝儿只觉得走路发飘,视线都在模糊,薄底的绣花鞋都像是要被磨破了,热得脚心都是汗。
李良媛不喜欢见她在秋节院待着,总要想些什么理由把她指使出去跑腿,御膳房是常去的地方,要出了东宫,绕过相邻的承乾殿,再转过长长的御花园,经过甘露殿,凤仪宫,司礼监才能到,回去的晚了,还要被骂偷懒。
没人愿意跟着她,秋节院上下都知道李良媛是在故意折腾她,孕中的妇人最爱撒气,没撒到她们头上已经是谢天谢地,谁还特意出去惹眼呢。
大中午的,御花园里空荡荡的,宝儿走了几日,已经知道最近的小路,鹅卵石铺成的路最磨脚底,尤其烈日暴晒下的鹅卵石烫得很,隔着鞋底都像是在烙饼,宝儿急匆匆的埋头走着,冷不防前头灌木丛里转出一个人来,她收势不及,整个人都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小心点……”清亮的少年声线在头顶响起,宝儿抬起头,正见姬威那张熟悉的脸庞。
手里的糕点盒子散了一地,宝儿连忙后退几步,低身行礼,视线落在一地散碎的糕点上,想起李良媛,眼里都快漫上泪花了。
姬威看了看地上的糕点,挑眉道:“晒成这样,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家主子就为吃几口糕点,大中午的这么折腾?”
宝儿低着头没吭声,姬威嗤笑了一声,抬脚踩碎一块糕点,头也不回的走了,宝儿跪在地上,把散碎的糕点一个个拾进盒子里,眼泪却不住的往下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一直在犯错。
过了御花园,宝儿提着摔坏的糕点,脚步沉重的朝着东宫的方向走,才经过承乾殿,身后就有人唤她,她回头看,是个不认识的内侍。
那内侍手里提着两个糕点盒子,气喘吁吁的朝她快步走来,宫里不准疾跑,那内侍脚程快,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把手里的糕点盒子塞给宝儿,拿走了她手里那两盒。
“这位姐姐,侯爷交代小的,让去御膳房拿两盒一样的糕点,不过金丝芙蓉糕要现做,只怕来不及,就用了现成的碧玉荷花糕换,侯爷让姐姐回去跟你家主子说,金丝芙蓉糕被他拿走了。”
宝儿抱着两盒还散发着香气的糕点盒子,整个人都有些发愣,那内侍看到她脸上犹带泪光,了然的笑了笑,道:“这位姐姐,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先走了。”
大太阳底下,宝儿把眼泪擦干净了,抱着糕点盒子往秋节院走,她一直都知道的,宁骁侯看似杀人不眨眼,其实是个好人。
回到秋节院,李良媛果然也没太在意糕点的种类,只推说不想吃了,赏了如诗如画一人一盒,又淡淡的说了一句,让宝儿去织造局取她新制的夏衣,宝儿没吭声,低头行了一个礼,就走了出去。
如诗如画毫不遮掩的说笑声在背后响起,宝儿抿着嘴,低头朝前走,步子越来越快,就是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天越来越热,南边干旱,北边洪水,朝堂上忙翻了天,太子兼领户部吏部两个重要职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前些日子差点没把人都熬废了。到了六月中,应天帝还是心疼了,许了他十几日假,让他好好歇一阵。
忙惯了的人,一歇下来就容易想其他的心思,两个良媛都怀着孕,有了许氏的前车之鉴,太子就不太乐意过去,几个通房都是身边看腻了的,底下人讨巧,从地方上寻摸了几个姿色好的姑娘,送到太子别庄上,反倒让他比没休沐前更忙了些。
出宫去别庄自然不需要带上内侍,连着好几天清闲,东宫的小太监们就着寝殿的冰盆,乘凉打了几天牌,小松子是小太监里的头头,经常带着他们一起吃酒吃席,众人过得惬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