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奈绘站在门廊处换上居家的拖鞋,把背包随意地扔到木地板上,敷衍一样地说出这句话。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她拖鞋的啪嗒声。
厨房的门开着,落地窗户也向上敞着一个缝,所以屋内的空气都还算清新,但有些凉飕飕的。奈绘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遥控器打开了37寸的液晶电视,然后把窗户都关上了。
这个街区很是安静,向外看去全都是如自己家一样的独栋小别墅。
但这条街区已经很老了,大概有十多年了吧。
与自己家不同的是,其他的住户早已纷纷给花园外的大门安装了监控仪,还有最先进的防盗系统,而自己家却仍旧是一个简陋的大铁门,等到锈迹斑驳以后再换上一个新的铁门,如此反复。
她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判断今天母亲是不会回家了。
但奈绘早已经习惯,母亲每个月回家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往厨房的冰箱里塞一些速食食品,然后把她叫到跟前例行公事似的询问一下她现在的学习成绩,奈绘每次都是如实禀报,她猜反正母亲连现在满分是多少分都弄不清楚。
偶尔她也会给奈绘留下一些珠宝首饰,大多数是她觉得款式太过年轻已经不符合她的打扮,索性给奈绘戴着玩。有时候她也会给奈绘一些现金当做零花钱,但大部分的生活费她都是直接打到奈绘的卡里的。
在奈绘小学到初中的时候,母亲还是经常回家的。
不过那时候总是会多一个“客人”。
母亲的“客人”还算固定,见到她也从不惊讶,都是被母亲告知过她的存在的。他们还会摸着奈绘的脑袋给她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不过基本一两年以后就换了一个新的人。最长的一位,似乎和母亲保持了将近三年的稳定关系,也是母亲唯一一个正式介绍给奈绘过的叔叔,奈绘本以为她有一天会改口叫他“爸爸”,她打赌母亲也曾这么以为过,但是后来他也不来了。
在那之后母亲空窗了一段时间,经常在家里陪伴奈绘。
老实说,她反而不习惯这样。
母爱什么的,她自小缺乏,但也从未向往。
平心而论,母亲是一个美人。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格外温柔,反而变成了另一种风韵。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都是从容的气息,也可以称得上是优雅,她说话时偶尔吐出的关西腔,挠的人心底发痒。奈绘知道美人是需要经营的,母亲的收入除了定期给她的生活费,绝大部分都花在了维持她的美丽上。
不仅仅是护肤美容那么简单,奈绘知道她会去上瑜伽课,学习茶道、插花,曾经还见过她拿着一本法语初级教材在花园的躺椅上认真阅读,她会去看莎士比亚的话剧,听爱乐乐团的演奏。
奈绘或多或少在母亲的光芒下,会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从她身上继承到的,仅仅一副好皮囊而已。
等到她更大了,明白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叔叔们的身份,明白了母亲在做的事。
“以后别再带回家了。”她说。
母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愣神,然后她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原来奈绘已经成长得这么大了,懂得了很多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她亲口传授的。
她只是点点头,说:“好。”
母亲把这个承诺履行得很好,和那些男人一起,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电视里此时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奈绘走到厨房拉开了冰箱的门,却见里面空无一物。她有些不满,嘟囔着:“走了好歹也添点吃的啊,是要饿死我吗?”
回答她的,是女播音员用字正腔圆的日语播报新闻:“关东地区著名电商公司电购公布于4月25日被日本知名网络公司网寻收购,电购在此之前隶属于南氏实业,曾占该企业收入额的5%。此消息公布后,南氏实业的股票当日下降了0.3个百分点……”
“啧。”奈绘冷笑一声,拧开了冰镇雪碧的易拉环,一边仰头喝下,一边控制遥控器换台,切到了体育新闻。
“国际金翅杯青少年网球赛于昨日东京时间凌晨4点在法国落下了帷幕,15到17岁组日本代表队的球员手冢国光取得了男子单打银牌的优异成绩,刷新了日本青少年在国际网球赛事上的新纪录,这也是手冢选手作为职业球员在网坛中夺得的第五枚银牌……”
“没劲。”奈绘放下易拉罐,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
她从玄关的鞋柜上拿起了刚才回家时从信箱里取出的报纸,窝进沙发里翻阅了起来。
“品川区某不知名街道发生一起抢劫案,金额估计达到十万日元。”
“某著名晨间剧女主角于剧组拍摄地外被拍到与当红偶像小生行为暧昧,疑似交往。”
“南氏实业董事长与其妻子在东京金色酒店庆祝结婚10周年纪念日。”
“迹部财团股市再创新高,在如今经济大环境下逆流而上实属不易。”
她一条一条浏览过去,本来打算借此来转移自己腹部传来的饥饿感,但无济于事,反倒肚子开始发出“咕咕”的声音,伴随着胃部一些轻微的疼痛。
“果然还是不能和自然作对啊!”她躺在沙发上这么想着,却没有动弹的力气,幻想某一天人类不再需要依靠进食来维持体力,美食变成一种用来纯粹满足感官体验的未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