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傅子越语气郑重,“盛先生,我作为演员,必须要遵守演员在剧组的规则。当然,我和您在一起的时候,有您为我们关系制定的规则,但这是没有办法套进剧组环境中的,两种规则不应该交叉起来。我非常感谢您通过各种办法为我争取来的这次出演机会,它非常宝贵,也因此我很珍视,可是……”

他顿了顿,用极直白甚至自贬的措辞开口:“您已经花钱为我买下了男主的角色,剧组也出卖了这个角色给我。这是一笔已经结束的交易,其他额外的优待已经是附赠,如果您因为我,再向剧组提其他的诉求,那牵扯的就不仅是一个角色,一部作品,甚至还有其他人的事业生涯……那太广了,这不应该。”

“可你在生病啊!”

盛林其实听懂了傅子越的道理,是的,他投钱给剧组,为的只是帮傅子越要到一个角色,甚至这角色原本都不该是男主。他没立场去干涉剧组的创作,因为他出资置换的并非电影的未来与利润,他申购的,仅仅是一张送给傅子越的门票。可盛林并不因此甘心,“我还可以继续追加投资,继续出钱,难道我和剧组不能再做新的交易,为你争取更多吗?”

盛林的眼神柔软而澄澈,像一朵云,在风雷聚变里,依然在安定的漂浮。

他把一切都想得简单,他想要花钱买来所有顺心如意的结果,花多少钱并不重要。

而傅子越却说,“为了我,再花钱,并不值得。”

盛林愣了愣。

“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应该去面对的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也应该是我来决定的,不该再拖累您为我出面。当然,我可以选择向您求助,希望您帮我渡过难关。可是在此之前我已经做了我的选择,我选择不。”傅子越态度坦然。

此时此刻,他脸色依然憔悴,嘴唇灰白,脸上的妆淡了不少,透出了自己毫无气色的面孔。

傅子越本该虚弱,可他却信誓旦旦,胸有成竹,“我是一个演员,我应该自己去衡量为这个角色的付出是否值得,以及我是否有能力去付出这么多,这是我的工作。”

“那你能吗?”

傅子越坦诚:“确实非常痛苦,但我觉得我能。”

盛林陷入缄默。

他终于发现,傅子越在事关工作的事情上,总是有自己格外的坚持。当初傅子越为了角色要去那个清装戏,明知盛林生气,也要再三试探。如今他情愿拖着病体也要配合剧组进度,尽管盛林已经表态,愿意为他不顾一切代价地争取保护。

盛林彻底意识到,演员这份工作,就是傅子越不可逾越的禁地。

在这场利益交换的关系里,盛林已经从傅子越身上得到了所有他的渴望,英俊的伴侣、愉悦的情事、温柔的陪伴、尽可能的让步、还有不增添烦恼的稳定感。那傅子越从他身上又想要什么呢?

盛林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却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无止境挥霍的金钱,也不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

是不被保护,但被允许的征途。

“我知道了。”盛林轻声说。

漂浮的云终于化作了雨,生起了阴沉的雾。

盛林有些难以控制的垂头丧气,原来他一厢情愿所提供的,并不是傅子越的想要。

这令一向在友人前自诩“满分金主”的盛林倍感受挫,他低头说:“我答应你,先不去找卢原了,你也不要这么和我说话了,我听着不舒服。”

傅子越很快改回从前的语气:“抱歉,木木,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我的想法。”

“不用抱歉,你应该说,也有权利说。”盛林固然透彻,却还是很难受。

傅子越看盛林的衣服还脏着,想到他今天特地为自己赶来,还弄得一身狼狈,心下也愧疚,便道:“你要不回酒店休息吧,我这边挂水还要很久,让工作人员陪着就好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盛林此刻确实很想逃离开这个环境,自己静一静,他顺势起身说好,独自离开。

段琅琅见盛林走了才重新进来,疑惑道:“他怎么走了?你们说清楚了?”

“嗯,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也同意了。”傅子越按着额心,适才话说得太多太急,他此刻胃里又是一阵绞痛。

他说感谢盛林,并非虚言。

比起能得到这个电影的机会,他甚至更感谢盛林一直以来对他的认可。

可他必须在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上和盛林讲清楚,盛林如果接受他的诉求,他们才能继续长远发展。如果不接受,只怕转眼就要一拍两散。

傅子越想到段琅琅刚刚说在门口还见到盛林哭了,一时有些后悔,方才为达目的他很多话都说得很重。盛林走的时候,会不会又想哭呢?他知道盛林是个很柔软的人,也记得盛林看电影时满眼泪光的样子。

他不应该就这样让盛林走的……至少应该再拉一拉他的手,或者说点什么温存的话。

段琅琅没看出傅子越情绪,仍不太放心,她问道:“万一盛林回了酒店又反悔,想再去找卢原,我们怎么办?”

傅子越沉吟须臾,却道:“不会的,我愿意相信盛林。”

盛林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了。

其实过程很曲折,他不想用傅子越的车,怕傅子越打完针回来没人送,打车又不好打,自己在街道站了半天才拦到,第一辆车还拒载了,嫌弃酒店远,着急要交班,第二辆车才打到,等回到酒店,天居然都黑了。

剧组似乎刚收工,大堂里零零落落能见到眼熟的工作人员。

并非所有的艺人都能下榻这间五星级酒店,盛林见到的都是主创团队。

他等众人散去了才去按电梯,怕被人搭讪。

进了电梯对着一串数字又忍不住发呆。

他知道卢原住在哪一层,其实他大可以冲过去,由着自己心意好好理论一番。

可手抬起来又放下,盛林知道,这样做不好。

盛林想起他刚上中学的时候,大哥有一次找他谈话。

他读的国际学校,同学们也都家境不菲,大家被迫启蒙很早,家长们彼此间有生意往来的不在少数。盛家非同一般,很多同学都主动向盛林示好,邀请他一起选课。

盛喆早想到会有此事,便告诫盛林,他的身份当然会让身边人下意识遵从他的想法,优先他的需求。盛林可以倨傲,可以自我,这本就是父母拼命为家人挣来的优待,但盛林永远不能忘记,每个人都独立的主体,每个人也一定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意志,这是再富有也无法强求和扭转的事实。

“那他们不按照我的想法做事的时候怎么办呢?”那时候的盛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