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铎……”她声音发着抖:“我不要……”
正在接受问话的江铎面色惨白,听到声音忙上前去拦:“亦欢,别怕……”
“不要妨碍我们办公。”民警将他们二人拉开,许亦欢被左右夹着下楼去,楼道里只听见江铎急迫又慌张的喊声,叫她别怕。
可是怎么能不怕呢?
她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带到公安局进行第一次讯问。
审讯室不大,两位侦查员坐在对面,身穿严谨的制服,面无表情,一人问话一人记录。
“我们是平奚市分局民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需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可以拒绝回答。你有权利聘请律师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与控告。是否清楚?”
“……清楚。”
“姓名。”
“许亦欢。”
“别名或曾用名?”
她喘了喘:“我,我三岁以前叫陆亦欢,父母离婚后改随母姓,用了现在的名字。”
“出生日期。”
“1990年7月29日。”
“民族。”
“汉族。”
……
基本情况问完,他们开始让她陈述犯罪过程。
许亦欢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冷汗不断冒出来,她浑身不舒服,反胃想吐,勉强支撑着,断断续续地交代整个经过,讲到那些难堪或惊悚的细节,她几次三番无法继续下去。
警察又问了许多问题,她机械回答着,头脑昏沉,三个多小时过去,审讯结束,侦查人员将笔录交给她逐页核对签名,按上指印。之后女性工作人员为她做人身检查,从各个地方提取指纹和dna,案发时穿的上衣和裤子都被拿走了,警方已经通知她家里带衣服过来,换好衣裳她就被送往郊外的看守所羁押。
许亦欢坐在警车里紧绷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望向窗外,看守所到了,大铁门外有武警站岗,砖墙铁网,冰冷阴凉。恐惧塞满胸口,仿佛睁眼瞧着自己掉入黑洞,逃无可逃。
“我不想进去……”她缩成一团,想不通为什么会陷入这境地:“我不能进去,我的校考怎么办?我的大学怎么办……”
都完了对吗?
押送的民警听见,暗暗叹了口气。
办完手续,经过一道一道门禁,她被带入监区,拍照登记,再由女性工作人员做健康检查,之后穿上看守所配发的统一的服装,送入监室。
监室简陋,房顶足有五六米高,正面墙上开一口铁窗,靠左是一张大通铺,十来个女人整整齐齐盘腿坐在上头,见有新人进来,齐刷刷抬头看她。
谁能想到呢,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清安大学参加联考,恍惚一日,换了人间。
许亦欢瑟缩地靠着铁栅栏席地坐下,双臂抱紧膝盖,半步也不想往里挪。
“喂,小妹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喊了她一声,拍拍后面的位子:“大冬天的多冷啊,蹲在那里干什么?”
许亦欢迅速扫了一眼,把脸埋进胳膊,无动于衷。
“管她呢,”另一人道:“刚来的都这样,过几天就习惯了。”
墙上贴着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义务告知书,以及十二条监规,六做到六不准,管教让她背熟。
她没背,晚饭也没有吃,七点钟,电视开了,只有中央一套,只能看新闻联播,所有人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管教不准她蹲在门边,让她过去坐好。
许亦欢没动。
管教皱眉:“这里不是你家,下午不是和你说了要服从管理吗?在押期间态度不好对你量刑也是有影响的。”
许亦欢强自忍耐,缓缓起身走向最末端的空位。
管教对着她的背影:“另外再提醒一句,如果有自伤自残行为,不能办理取保候审或监视居住,到时后果自负。”
许亦欢默默走到通铺的尽头,隔着一道砖壁,旁边就是厕所,恶臭袭来,她忍不住扑到洗手池边呕吐不止。
这一夜熬得艰难无比,惨淡灯光彻夜通明,睡不着,闭上眼睛,白天的事情就像影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放,江岩的脸挥之不去,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惨白,真实到犹如情景再现。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头痛欲裂,仿佛跌入冰窖,在这萧索的冬天不知怎样才能存活下去。
天蒙蒙亮,到起床时间,监室里的人打着哈欠开始整理铺被,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然后依次刷牙洗脸。
早饭吃馒头咸菜,吃完打扫卫生,擦地、洗厕所,然后盘腿静坐,不许东倒西歪。每天有两次放风时间,上午和下午各一个钟头。所谓放风,就是在监室外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场地活动晒太阳。四面高墙耸立,头顶压着钢筋铁网,不过是搬到室外的牢房罢了。
中午管教带许亦欢到办公室,告知她家人送来了日常用品,并且已经为她聘请律师,看守所会按照制度尽快安排律师与她见面。
许亦欢红着眼眶重重点头,无法想象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家里肯定天翻地覆了吧?江铎还好吗?许芳龄还好吗?舅舅还好吗?
她还能出去吗?
如果这是噩梦,那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