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孩子,李月娥又是一阵恍惚, 她也有孩子,可生下来后孩子就没经过她的手,即便在一个府里,孩子见了她却无丝毫亲昵。
李月娥找了一个茶楼的雅间,挥退丫鬟, 坐下后,她却端着茶杯出神, 久久不开口。
李绮罗喝了一杯茶后,直接道:“你如果有事就快说,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李月娥将茶杯放下,直视李绮罗:“绮罗, 有时候想想,命运还真是奇怪,从小我比你优秀太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你那时候却只会缩在角落连头都不敢抬。我自认强过这世间大部分女子,她们只会仰仗着丈夫的鼻息,我就不甘于此,我不会像她们一样把丈夫当成天一样来敬着,我需要的是一名有出息的丈夫来实现我的理想,你说,我错了吗?如果女子和男子能有一样的地位,我又何至于这般汲汲营营。”她轻呼一口气,纤细的食指在茶杯上点了点:“可现在,你看看我们的境况,我事事不如意,千方百计求的丈夫根本就是胸无大志,婆家也对我厌弃,甚至连自己孩子都无法带在身边抚养。而你呢,相公成了状元,你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状元夫人,而且儿女双全,婆家爱护。我费劲心思去求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什么都不做,反倒样样比过我。你说这命运是不是非常可笑?”
李绮罗听了,唔一声:“你当真觉得事情是你说的这样?”
“难道不是?”
李绮罗笑一声:“当然不是,你说你强过这世间大部分女子,她们只会仰仗着丈夫的鼻息生活,那你呢?你难道不是?”
“我怎么了?我是形势所逼,如果这个世界但凡让我有一展抱负的地方,我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我抗争过,可还是失败了,你呢,什么都没做,反而成为了赢家。”
李绮罗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她就说到了这时候,李月娥还与她有什么可谈的,原来用意在这里呢!
把李月娥的话总结总结,无非就是说这世界她看得比大部分女子都透彻,她不想做只限于内宅的无知妇人,她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可是世界不给她机会呢,那怎么办呢,那就只能让自己的丈夫去实现了。
所有的女人都甘愿俯首在男人身下的时候,只有她不甘现状,有勇气抗争,即便最后失败了,也不是她的错,而是因为她的丈夫无用,这个世界对女子太过苛刻。而李绮罗呢,啥都不干,只不过甘于接受女子依附男人的现状,反而笑到了最后,套用一句话,就是李绮罗完完全全是躺赢。
“所以,如果你想看我的笑话,那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后悔,我不想做男人身后的金丝雀,内宅里斤斤计较的妇人,我付出了行动,这就行了。”她忽然凑近李绮罗:“你没有资格笑话我。”
李绮罗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月娥这心态是越来越偏激啊。
“你以为你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我操心相公孩子和生意都来不及,我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的笑话!”李绮罗哧笑一声:“还有,你说你进行了抗争,那你所谓的抗争就是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你所谓的抱负就是有一个身居高位的丈夫?你说你比这世间大部分女子都强?那我告诉你,还真不是。不错,我承认这个世界,女子的地位很低,远远不及男人,可她们至少有自知之明,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就把自己不合理的期望强加在男人身上。她们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方方面面俱到,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价值,你呢,你又做到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比她们强?”
李月娥眼眸一颤:“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你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女人为什么就是男人的所有物?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做任何事,而女人却只能局限在内宅?你甘心臣服在男人身下,这样的你,自然不会理解我的想法,把我的抱负说成是野心,用你浅薄的言论无知的来揣测我,说到底,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才说,你没资格笑话我。”
李绮罗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我懂你的意思,你不过就是说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甘心接受不公平的命运,而你能奋起抗争,众人皆醉你独醒呗。”
李月娥颔首:“不错,我并不认为的我想法错了。”
“大姐,你这是臆想症,得治啊!”李绮罗忍不住感叹,她承认李月娥的确有这世间大多数女子没有的独立意识,这也是她一开始对李月娥抱有几分欣赏的原因。可后来,这位姐姐就眼看着被刺激的越来越偏激,偏生她骄傲,不容让人看出一丝一毫颓势,所以才会拼了命的找借口,证明自己没有错。
“你如果真觉得不后悔,心里肯定不在乎啊,不在乎的话,你又何必特意找到我对我说这番话。你越这样,不就越暴露你的内心吗!我猜....”李绮罗勾了勾嘴角,“你现在已经后悔的无以复加了吧。”
“胡说!”李月娥握着茶杯的手一抖。
“啧啧。”李绮罗啧啧两声,挑了挑眉:“如果有镜子,你可以找找你现在的脸色,有多么苍白无力。你说你是看的最透的那个,我却觉得你反而是最迷失的那个。”李绮罗点了点桌子,“在你眼里,除了当大官,无论做什么都是没出息吧?你确定你真的是有不敢人下的抱负,而不是因为虚荣心和享乐想做风风光光的官太太。你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从没想过真正的靠自己,失败了只会怪这世界和别人,在我看来,这才是可悲的。”
“可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可悲,你什么都没做,就白白得到了这一切,你有什么立场说我可悲!”李月娥之前始终端着脸,即便之前说了那么多话,也在竭力的维持自己的面部平静,直到这时,她才激动了起来。
“你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李绮罗不想再和李月娥说下去了,反正她现在也陷在了自我编造的世界中,说的再多她也听不进去。她将茶杯放下,站起来准备走:“既然你认为你的世界我不懂,无法沟通,而且你也从未后悔,那你就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有多优秀,有多与众不同,抱歉,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以后你也不用拉着我说这么多来证明你自己,告辞。”
李绮罗出了屋子,李月娥看着重新被关上的房门怔怔出神许久才喃喃说了一句:“我没有错,我也不后悔。”
李绮罗出了茶楼,刚走到城门那里,却见秦伀正等着。
“相公,你怎么来了?”李绮罗忙迎上去。
“我看天气好像要下雨,担心你淋着。”秦伀将手里拿着的衣服给李绮罗披上。李绮罗看一眼天空,阴沉沉的,还刮着冰冷的寒风,好像是有下月的苗头。
“下雨的话我在县城买把伞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你特意来送伞。”
秦伀笑笑,不正面回答,只道:“孩子们想你了。”
“是孩子们想我了还是你想我了?”李绮罗揶揄的看着秦伀。秦伀咳一声,“怕下雨,我租了马车,走吧。”
李绮罗见秦伀逃避话题,心里偷笑一声,和秦伀一起上了马车。秦伀将自己的手在嘴边哈了哈,哈出热气后,才将李绮罗的手拢在手心里,“冻着了吧。”
“还好。”她任由秦伀动作,将今天和李月娥的谈话仔仔细细说了。
秦伀听了点点头:“不奇怪。李月娥生性高傲,如果承认是自己的原因,肯定承受不住,总得有个理由宽慰自己才能继续骄傲的活下去。”
说了这件事后,两人都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回到家里,三个孩子半天没见李绮罗,见她回来,尤其的亲热,子静和子姝自己牢牢抱住李绮罗的腰,连声喊娘,子圭则冲着李绮罗咯咯直笑。
李绮罗将子圭抱起来亲了亲:“平时怎么不见你笑得这么欢?”
秦子圭也跟着叫了一娘,然后小嘴吧嗒了几下。
“我说你怎么冲我笑得这么欢,原来是要吃奶。”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三个孩子一岁零两个月了,李绮罗准备喂到他们开年就断奶。
“娘,奶~”秦子圭自己去扒李绮罗的衣服。
李绮罗忙按住他的小手:“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给你喂。”
在秦子圭吃奶的时候,子静和子姝便抱着李绮罗的大腿,眼巴巴的看着。不过现在可不是以前了,现在她们的小嘴会说话了,不光看,还一个劲儿的嚷嚷,“娘,奶,奶...”
“奶奶在外面呢,去找吧。”李绮罗指了指门外。
两姐妹看一看门外,又忙回过头来,子静指了指李绮罗的胸口,然后将手指放在自己嘴巴里吸了吸:“奶...”
意思是这个奶,不是那个奶奶。
李绮罗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先等等啊,等弟弟吃完了就轮到你们了。”之前不会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先喂两个闺女,秦子圭就在一边看着。现在会说话了,一到喂奶的时间,他就先于两姐妹,冲着李绮罗咯咯笑,边笑还边喊娘,等李绮罗一把他抱到怀里,他就自己开始找奶吃。
所以后来,大部分时间反倒是他吃奶在前面。
子静和子姝听李绮罗这么一说,两人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秦子圭吃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