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为了感谢昨日帮了忙的李二饼和泰家常驻信使小橘子,孟岚琥烙了几张大饼,拿油纸裹了,塞进了小橘子的怀里,嘱咐他分给二饼一些,就目送这小子颠颠地跑远了。
整个七月就这么乱糟糟地过去了,刚进八月,老天就像想起了该过夏天一般,日日都放出个大太阳到处烤晒。
孟岚琥也养成了习惯,家中三个大水缸,今天用多少,第二天一定补多少,始终保持着家里有两缸子新鲜水可用。
她心里估算了下,永佳河流经夏麻县,按说这里是不会断水的,至于其他离大型水源比较远的地区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真得有什么意外,家里这两大水缸节省着只用来喝的话,一个月是能维持住的。
八月流火,不少人家都开始嘀咕,这是不是闹了水灾还要闹场旱灾啊。
不过比旱灾更让人挂心的是这米价什么时候能降下来。如今的价格已经到了水灾前的七倍,本来还会高一些的,是县令暗地里找了那三家米铺。都是本地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店,若不是实在供应不过来,也不敢对着邻里乡亲下手太黑。
这天,泰蔼鑫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孟岚琥一看他那样,就知道衙门里多半又闹幺蛾子了。
吃了饭,一家之主仍坚持着检查完了两个孩子的功课,接着就急不可待得拉着娘子进了书房。
“你说说,他们的心到底有多黑?翻了八倍的价格还嫌不够,竟然还想撺掇着县令把常平仓的粮弄出来。”泰蔼鑫满肚子怒气地说了出来。
孟岚琥想着上辈子那一大串倒在了赈灾粮事件上的官员,心里不由冷笑了下。她开口问到:“县令是个什么意思?我观王大人应该不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
“县令自然不想赚那个黑心烂肝的钱,可他担心得罪了上面的人,影响仕途倒是小事,万一惹毛了那个靠山,小命都不一定能保。”泰蔼鑫喝了口茶,接着说到:“也是这老天太折腾了,本来前些时,那伙人看着大家都快缓过来了,就准备把存粮都出手了。虽然贵些,好歹大家多少都能买点回家裹腹。可谁知……”
孟岚琥点点头,接下他的话:“谁知,这老天一直不下雨,他们就觉着很可能还要接着干旱,不如把粮食再存些时日,待到大旱时,必然能赚得更多。”
“砰”一声,泰蔼鑫气得猛拍了下桌子,疼得吸了口气,继续说着:“他们自己买粮卖粮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竟然对常平仓里的粮食打起了主意。哼,把别人都当傻子,现在低价从县令手里买下常平仓的粮食,回头旱灾一到,不说百姓要花多少钱买粮,只上面一旦要开仓放粮,县令还不是只得咬着牙再买回来。到时候是个什么价钱,那就只能由得他们说了算了。”
孟岚琥对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也是憎恨无比,不过她还记得下一代帝王应是如今十五岁的大皇子,而在这位帝王的众多功绩中就包含着,十五岁时平定两湖弊案,整顿江南官场,平息民怨乱象这一桩。
那么也就是说,旱灾发生后,那位大皇子会到这里来赈灾平乱了。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孟岚琥琢磨了下,开口说到:“如果真是还要发旱灾的话,按那些京中人的德性,整个灾区恐怕都要被搅得大乱。如果是小规模的乱子,他们的靠山应该是罩得住的,可若万一引发了大规模的民乱,我相信,圣上必然会派人来处理的。到时候像王县令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官员若是牵扯其中,那必然是最早被拎出来祭刀的……”
孟岚琥这话说得没错,可她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发生大规模的民乱。所以,泰蔼鑫思索了一阵后,仍旧是忧心忡忡。
然而比他还忧愁的大有人在,王县令就是其中一员。他觉得今年自己恐怕是犯了太岁,如何都不太顺利。
他在这夏麻县已经连任了五年多的县令,本来以为这辈子朝中无人,也就这样了。谁曾想,七月的水灾竟让他捞到个大功。
眼看今年年底的评鉴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个甲等,官职搞不好就能提上一提,以后的仕途也多了份希望。
可见鬼的是,那京中的贵人,竟像是穷疯了般,想要从天灾中发些人命财。
你发财就发财吧,可为何要盯上自己这么个可怜的小县令啊。
常平仓啊,那是好动的嘛,回头把县令逼死了,这些人是能多长两块肉啊还是能多生三个娃啊?
战战兢兢的王大人在第二天听了泰蔼鑫一番“秋后算账,替死之羊”的话后,更是惊怒交加,回去后竟生了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