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谅抓住陈达达的胳膊,把他从警察手中扯出来,拉到自己身后。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先动的手?凭谁的伤势重?还是凭那个同学说的一句不知道?又是谁报的警?”
“当然是我报的警,就这种小兔崽子就得给他一点教训!”女人抬着鼻孔,模样理直气壮。
岳谅当乖学生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家长,更何况这次事件的关键点并不在于如何征服这个家长,而在于校方的态度。
于是她转向校长:“老师,受伤的那位同学是什么名声您没有去了解过?校园里那么多监控您没有去调查过?难道您因为这位家长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一个软弱学生的不知道,就去判定了这件事情的所谓真相?”
校长被她这一串连珠炮问懵了,这学生是哪里冒出来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毕竟受伤学生进了医院,无论背后有什么原因,事情肯定是要处理的。”
“您说的没错,但您不觉得您此刻任由这位家长牵着鼻子走的态度有失偏颇吗?如果,这件事的确是因为校园暴力引发了被施暴者的反抗,您现在采取如此武断的处理,请问您做好面对真相的准备了吗?”
“那位受伤的学生有家长,陈达达就没有家长吗?”
“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就只有这一两位同学吗?”
“又或者是您觉得,所有同学的眼睛和耳朵都有残疾了呢?”
最后,岳谅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铿锵:“请您务必考虑清楚,一个警察带走一个学生背后的严重性!”
声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
许久之后,僵化的校长才道:“可能是这样,那你们先回去,我们再商量……商量?”
设定外的数据输入太多,npc程序过载了。
岳谅目不斜视地拉走了挂着一颗金豆豆,傻乎乎半张着嘴的陈达达。
“岳谅姐姐,我……”
远离校长室后,岳谅松开了他的胳膊,面对着他的一张脸没有丝毫温度。
陈达达畏缩地低下了刚刚抬起的头,嗫嚅道:“谢谢你,我有预感,要是刚才被那个警察带走了,我就回不来了……”
好像他也会被吞噬在覆盖了一切的白雾里。
“我不明白。”
陈达达的头更低了。
“你的意识应当很清晰,你分明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的场景,为什么连死亡都目睹过的你,还会陷在这种其实可以轻易突破的场景里?”
岳谅皱着眉头,看着脸色灰败的陈达达。
后者反复掐了几遍自己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肉里,留下淡淡月痕。
“我知道这是在游戏里……可我就害怕。”
“校长很可怕,那个阿姨很可怕,警察叔叔也很可怕。”
“我……我初一的时候,有一回看到同桌被高年级的学长勒索……爸爸妈妈从小教我要成为一个正直、勇敢、善良的人,我很胖不怕痛,力气也很大,我打跑了他们。”
“可是那个学长在跑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
陈达达的手又开始发抖了。
“医生说他的左腿要截肢……他以后就只有一只脚了。”
“警察叔叔总是来找我,老师也总是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在马路上追逐打闹,我说没有,他们都不相信我……”
“同桌没有帮我解释,他转校了……”
“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他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皮间的缝隙汩汩流出。
所谓恐惧,不外如是。
岳谅有些明白了他的脆弱,却又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总是时时存在的,所幸有些时候也无需去理解。她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
“长大是要受委屈的。”
“重要的是要长记性,你以后还要不要多管闲事了?”
小胖子抽抽搭搭摇头:“才不是多管闲事,好朋友要被欺负,我怎么能不管他……”
“你交朋友和美丽一样随便,你才认识他多久?”
“可是他给我吃了小排……”
岳谅:“……”
这种好朋友的标准太过新颖别致,她理解不了。
手腕一热,视线转换,被吸进被水汽洗刷的格外黑亮的眼睛里。
陈达达握着她的手腕,泪痕遍布的肉脸上长出一朵笑花,掩藏着些许羞涩。
“岳谅姐姐我不害怕了,下次我也要保护我的朋友。”
腕上的温度烫的岳谅忍不住要抽出手来。
这种坚持不懈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力量,太可怕了。
“编号0000为您服务,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一场景,即将载入第二场景,请各位做好准备。”
“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