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大师看着洛云溪的动作,试探着问道。
何止是微词,洛云溪恨不得大骂一场,只是念在此处乃佛门清静之地,不好出口罢了。
“二十年前,老衲三十有二……”
元空大师突地出口,洛云溪不明所以。
“确实年轻气盛了些,只想着实话实说便好,没想到却将一个女子置于如此境地,到底是老衲的不是。”
这是在跟自己道歉?洛云溪拿不准元空大师到底有何用意,没敢开口,元空大师也没等她开口,径自对着她行了个大礼。
洛云溪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礼。旁边的洛云倾张大了嘴巴,指着元空大师,啊啊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礼实在太大,行礼之人又是元空大师,足够洛云溪受用一辈子。
看着洛云溪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元空大师微笑。
“施主不必挂怀,说来施主此次来凌云寺不止为了此事吧。”
元空大师此话,一下子,将洛云溪从那窘迫中拉回现实。他拿出了一封信,递与洛云溪。
“此乃令母所留。”
☆、往事
信封四四方方的,因为年代久远,微微泛着黄色。
洛云溪看着信,犹豫了,这十五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人。那人的音频笑貌,时常出现在梦中,有快乐,有悲伤,最后却都化作那场漫天的大火,像一支支利剑,时时刻刻的戳着她的心窝,她挣扎过,哭泣过,却逃离不开。
而此刻,那人的信摆在自己的面前,这大抵是自己与她最后的交集,是一场神圣的诀别,亦是洛云溪最后的救赎。
洛云溪颤抖着手,怀着虔诚的敬意,将那封信接到手里。她拆了信,白纸黑字,干净分明,游龙走笔,如苍松般挺拔。
洛云溪恍若看见那女子,她长发绾起,一手执笔,一手抚案,笔尖流淌的墨迹,一字一划,在宣纸上勾勒出印记,好似清松明月,光鉴照人。
元空大师亲鉴:
云溪吾儿得此命理,吾等听闻,如惊天噩耗,本该顺应天理,得失由命,然终不忍其孤苦,望大师念其年幼,多加怜惜,若得破解之法,吾愿终日五省,长伴青灯。
信的落款为孟君婉,母亲的名讳,她从不敢忘记。
洛云溪将信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又一遍,难以放下。
“洛施主的母亲,将此信寄与我后不久就离世了。此后我亦曾观你命理,然终不得其法。”
“大师方才不是还说命由心生,既然我命由我不由天,又何谈破解之说。”
洛云溪此话一出,将屋内二人震得一惊,元空大师诧然的看着洛云溪,募地又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此说来,倒是老衲着相了。”
洛云溪不可置否,将手中信小心的叠了,装进信封。
“不知大师可否将此信予我留个纪念。”
“施主请便,只是斯人已逝,睹物虽可思人,终归不是久长,望施主看开,方得极乐。”
洛云溪起身,朝元空大师行了个礼。
“大师所言甚是,奈何我等皆为庸人,无事常常自扰。”
洛云溪说完,看了下一直坐在身边的洛云倾。
“云倾可有命签请大师解惑?”
洛云倾翻找了一会,两手一摊。
“刚刚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洛云溪邹了邹眉,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将洛云倾扶起,与元空大师道了别。
“大姐心情不好?”
“云倾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
洛云倾点头,“我听母亲说过,好像是因为凌云寺走水。”
洛云溪笑,世人只知凌云寺走水,母亲被烧死,却不知内里蹊跷。
十五年前的凌云寺,同现在一样,风景秀丽,香火鼎盛,孟君婉对洛云溪那所谓的命理耿耿于怀,是以经常带她到凌云寺进香。
只是世事多变,如果那一天他们没去凌云寺,如果洛云溪没有乱跑,而是乖乖的呆在母亲身边,那么那些事会不会发生,以后的日子又会不会有所不同,然而这个世界终归是没有如果。
没有预见,亦不会有防备。
也是在那个时候,洛云溪知道了,这世上没有后悔两个字,在以后的日子里,痛苦也好,绝望也好,她再也没有后悔过。
那时的洛云溪年纪还小,规矩懂得不少,叩拜,上香,一气呵成,没有一丝错漏。只是她再懂事,也不过五岁的孩童,进香的过程繁琐,一套流程下来,她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趁着母亲与主持谈话的空隙,她偷偷的溜了出来。
凌云寺座落在落华山顶,落华山很美,这里不受四季变化的影响,山顶永远是终年不化的积雪,落雪成白,风景如画。
那天是七夕,凌云寺香火鼎盛,山门内外,排满了痴男怨女,为情所痴,为情所苦。五岁的孩童,不懂得情为何物,偷偷地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有些偏僻,景色却是美不胜收,在这风景如画的落华山上,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