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之是三日后回到南阳王府的。
当他迈进老王爷的院子,听到里面传出童稚的读书声,疑惑了那么一下,笑着问安伯,“我怎么听到童音童语了?哪里来的小孩子?”
安伯笑呵呵地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呦,安伯你还还起卖关子了。”沈远之一笑,脚步轻松地进了堂屋。
堂屋内,安易宁正在给老南阳王读书,小小的孩子,从记事起,分毫没耽误,安华锦给他找的两个夫子都极好,他启蒙做的也极好,如今八岁已学了许多东西,老南阳王年纪大了,眼睛花,看书看一会儿就累,安易宁从回到南阳王府后,顾轻衍根据在灵泉山考校过他的学问和课业后,有针对性地给他选了两卷书,让他先读着,于是,这一日,他便给老王爷读的这一卷书。
老王爷这些年以来,十分寂寞,尤其是三年前身体每况愈下,安华锦、沈远之那时稍稍长大了些,安华锦劝他安心养病,他也觉得若是操劳下去,怕是活不了一年半载,他自然有太多的放不下,最放不下的,还是安华锦,所以,便听了劝,将南阳王府的大半事务都交给安华锦,将军中事务交给了沈远之,他半退了下来,在背后指点两个小辈。
因八年前,安家父子三人战死,随着他们一同埋骨沙场的有许多南阳王府自小培养的人才,军中的确缺人,老的老,少的少,新一辈的只剩下安华锦和沈远之,人才断层,再加之外有两大敌国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想作乱南阳军以谋齐利的无数人,等等原因综合起来,都让老王爷忧心不已。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后悔,他这一把年纪,活着也是白长寿数有心无力,若是早知道玉雪岭一战如此惨胜,当初他不该守军,就该替儿子孙子哪怕其中一人去玉雪岭战场,也不至于如今他有心无力,日渐老矣,把所有的重担都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男子本就该担当些。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在他垂垂老矣之际,安易宁简直是他最大的惊喜。
他本以为,这一生,直到闭上眼睛那一刻,也仍旧饮恨,没想到,有了安易宁这个曾孙宝贝,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气,觉得活着也是十分有滋有味的一件事儿。
三日来,安易宁每日跟着老南阳王吃住,童言童语,围绕着老南阳王,让他每日都喜笑颜开,他又是极其聪明的孩子,教养极好,小小年纪,没因为自小没长在南阳王府而什么都不懂不会,书读的多,下盘的功夫也是从小练的,虽然不到火候,但才八岁,也已经难得了。
老南阳王每日看着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安易宁也很喜欢这个曾祖父,血脉牵连,哪怕八年没见,但也是亲近极了。
沈远之还没进屋,便听到老南阳王爽朗的大笑声,他一怔,想着有多久没听见安爷爷如此心情愉悦地畅快大笑了?他正愣神,屋中传出孩童的声音,“曾祖父,您笑什么?”
老南阳王捋着胡须,“曾祖父想起我幼年读书时的事儿,便忍不住大笑。好孩子,你读的好。怀安的文采,你若是能学七成,将来也足够傲视人前了。”
安易宁点头,“小姑父好厉害的,我得十分努力才行。小姑姑也好聪明的,将来他们若是有了弟弟,一定比我聪明。”
老南阳王:“……”
他失笑,“你这孩子,一下子想的那么远,曾祖父也盼着他们赶紧大婚,给你生个弟弟。曾祖父也能瞧见,抱一抱,哄一哄,你如今八岁了,若是你一岁半岁,曾祖父还能抱着你哄你,哎,可惜没瞧见你更小的时候。”
安易宁一本正经地说,“曾祖父您让小姑父多努努力,不努力怎么娶得到小姑姑?怎么给我生个弟弟?”
“对对对,宁儿说的对,曾祖父要求怀安努力。”老南阳王笑骂,“那个臭小子,早早地让你称呼小姑父,还脸不红地称呼你爹是大舅兄,脸皮子一点儿也不薄。”
安易宁嘻嘻笑,“初见小姑父时,是小姑姑让我喊小姑父的。”
老南阳王:“……”
行吧!
看来那个臭丫头是被顾轻衍给拿住了。
沈远之在门口听了一通,听的虽然云里雾里,但是越听越震惊,他懵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挑开帘子,迈进门槛,脸上全是不解和懵然,盯着安易宁,“安爷爷,这孩子是、是谁家孩子?”
喊老南阳王曾祖父,喊安华锦小姑姑,他爹被顾轻衍喊做大舅兄?
“远之,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在军中待了好几天?”老南阳王心情好极了,笑着说,“这孩子啊,叫安易宁,你启辰和清灵的孩子,被臭丫头藏了八年,她两日前外出带回府来,我也是才知道。”
沈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