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赞普阁下,委屈你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少帅自去,我在此恭候回音。”弃宗弄赞十分沉得住气,目送秦慕白调转马头走了。
回到大营,秦慕白直奔李恪的帐篷。至从走到逻些城附近后,李恪水土不服高原反应越加严重,面部浮肿头晕眼花,整天昏昏沉沉几乎只剩半条命。秦慕白说要送他回兰州休养,李恪抵死不去,非要“赖”在这里,秦慕白也是拿他没办法。
现在看来,李恪的“坚持”有了回报,他等待的时刻到了。
“殿下。”秦慕白将他唤醒,在他耳边说道,“弃宗弄赞率领军民前来投降了。”
半昏半醒的李恪突然精神大振,“好事啊!受降!”
“但他有条件。”
“什么条件?”
“饶噶尔钦陵不死。”
“这怎么可能?”李恪也为难了,“噶尔钦陵为害甚重,大唐对他有切齿之恨。我父皇早就想杀之而后快,他在两川、河陇一带多次犯边杀人无数,还曾在洮州屠城!于情于理于法,他都是非死不可的!”
秦慕白苦笑了一声,“但如果我们不答应,逻些城就顽强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看出来了,弃宗弄赞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他是个狠角色。”
“不是个狠角色,怎么可能让噶尔钦陵这样的枭雄,对他忠心不二?”李恪忧心忡忡的又闭上了眼睛,冥思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我们在这里穷琢磨想不出什么办法,但有个人,却会有办法呢?”
“你是说,噶尔钦陵?”
“哈哈!慕白,为什么你总能与我心意相通呢?莫非,你爱上我了?”
“……你还昏迷了的好!”
稍后,秦慕白找到了噶尔钦陵,告之他阵前之事。
噶尔钦陵听完后,刀也剁不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神色。他闭上眼睛仰天而叹,“赞普,你这是何苦?”
“要不要到阵前去见一见他?”秦慕白试探的问道。
噶尔钦陵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秦慕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我噶尔钦陵这一生,杀人无数,造孽无边。现在,输赢已是定数,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我而死。所以我想请你答应我,吐蕃投降后,你尽量少杀人。”
“如果赞普和元帅一起率众投降,的确是能少死很多人。”秦慕白说道,“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随便处决任何一个人。但如果是两军阵前厮杀或是有人造反叛乱,那就不能保证了。”
“如果噶尔钦陵说吐蕃投降了,那就是真的投降了。”噶尔钦陵微然一笑,笑容之中却有一丝苦涩,他道,“带我去阵前,见赞普。”
“好。”秦慕白凝视着他,说道,“噶尔钦陵,到了这时候我真有点嫉妒你。”
“何意?”
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有一句话本该是说给女人听的,现在用在你身上却是合宜。这世上有两种男人值得珍惜,一种是流泪不流血的男人为你了流了血;另一种是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为你流了泪。现在两军阵前,有不少于十万男人在为你流泪祈祷。你真幸福!”
噶尔钦陵顿时浑身僵硬表情凝固,仰天长叹数声,大步走出帐外。
片刻后,秦慕白与噶尔钦陵各骑一马,走出了唐军大营。
噶尔钦陵身上还残留着激战留下的伤疤,但换了一副干净的衣甲,神色气度一如既往。
他的身影方才出现在阵前,十万昆仑铁骑山呼海啸的大声高喊——“元帅、元帅!”
一时唐军都震动了,以为吐蕃人会借此而发动攻击,因此剑拔弩张。
“别担心,他们全都没有带兵器。”弃宗弄赞重复说了这一句,转头看向噶尔钦陵,“钦陵,你还好吧?”
噶尔钦陵翻身落马跑上前去,跪倒在弃宗弄赞面前,顿时失声痛哭——“赞普,我有负于你!”
“钦陵未有负我,我亦不负钦陵。”弃宗弄赞长叹了一声将噶尔钦陵扶起来,握紧他的手凝视他,说道,“成王败寇,胜负自有天数。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你我不妨坦然面对。钦陵,我已决定举国投降了。再战下去,无非是多死一些人。你我兄弟开国立邦治理高原这么多年,没给高原的子民带来什么福荫。现在,如果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人吧!”
噶尔钦陵双眼微闭泪水滚滚而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秦慕白!”弃宗弄赞突然高声叫道,“我感谢你如此大仁大义,赦还我兄弟!”
秦慕白不由得一怔,忙道:“我可没说赦还噶尔钦陵了!我只是带他来到阵前,与你见上一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弃宗弄赞说道,“我说话也算话,现在就跟你进你军营,与我钦陵兄弟为伴一同成为你的俘虏。你把我们押往长安,交给李世民吧!”
“慢!”突然,噶尔钦陵大喝了一声。众人不由得看向他。
噶尔钦陵深吸一口气,抚胸弯腰恭恭敬敬的对弃宗弄赞施了一礼,又对秦慕白施了一礼,说道:“我有话,要同吐蕃的臣民和将士们讲。”
秦慕白点了点头,“请。”
噶尔钦陵朝昆仑铁骑的大军阵走去几步,昂然挺立,双手猛然向上一举——“起!”
十万将士,整齐划一从地上站起来,如临大敌铁墙铁壁。
“兄弟们,我噶尔钦陵这一生能与你们同袍一场,此生无憾!”
“今后,你们不再是昆仑铁骑,不再是吐蕃的子民。我命令你们跟随赞普,一同归顺大唐。从此以后,你们要好自为之,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仇视汉人。从此以后,你们要把自己当作是大唐的子民,是汉人的一分子!”
十万人静静的伫立,全都看着噶尔钦陵。若大的军阵,能听到噶尔钦陵说话的并不多,但现场十分安静。已有前排的许多军士,在默默的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