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道:“你说吧,朕在听着。”
徐谦道:“其实此事关键在于倭人,倭人锁国,又烧毁了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毁坏了港口,这倒也罢了,居然还袭击海路安抚使司的商船,假若海路安抚使司置之不理,往后海路安抚使司还会有进项吗?若是不闻不问,这就是纵容各邦不法,无视大明朝的权威,不能杀鸡儆猴,往后这海路安抚使司的贸易,就不必做了。”
嘉靖淡淡点头,作为海路安抚使司的得利者,嘉靖相信这个解释。
徐谦又道:“再则,一旦袭击了海路安抚使司,即是贼寇,无论牵涉的是谁,寇即是寇,陛下此前就有旨意,海路安抚使司负责清剿倭寇事宜,因此名义上,海路安抚使司并非是对倭国动武,而是协助倭国,剿灭倭寇,只不过这一次的剿灭倭寇,并非是在直浙,而是直捣黄龙,但是道理却是想通,某种意义来说,海路安抚使司,还有直浙的新军,本就是奉旨行事。这也是微臣敢下定这个决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直浙的倭寇已经肃清,但是因为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些余孽,大明朝对倭寇的记忆现在还隐隐作痛,所以平倭的国策,某种意义还是延续的,既然延续,在倭寇肆虐时,直浙可以随意调动官兵,四处剿贼,那么现在,按理来说,海路安抚使司剿倭,也确实有他的正当姓。
纵然大家都在痛骂直浙这是打擦边球,是借题发挥,可是球就在这里,擦边球也是球,题也就在这里,无论借什么题,人家非要借用平倭的国策,道理上说的过去,你能如何?
嘉靖脸色平淡,没有做声。
显然他也在权衡两边的利弊,一方面,徐谦维护海路安抚使司的利益,这没有错,作为海路安抚使司的得利者,嘉靖总不能放下筷子骂娘,可是另一方面,徐谦钻了空子,并不是一件值得褒奖的事,毕竟打着平倭的名义,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官兵,假若人人效仿,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嘉靖若是置之不理,以后极有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事故。
其实徐谦没有来之前,嘉靖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虽然不会动徐谦,但是直浙那边,至少要归罪于一个巡抚,拿办一个巡抚,来警告那些封疆大吏,同时也算小小的敲打一下徐谦,给大家长一点记姓。
理由嘛,很简单。
任何人,调兵就是触犯了红线,无论你是借题发挥还是擦边球,决不允许。
嘉靖吁了口气道:“若你是朕,会怎样做?”
嘉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让徐谦意识到有些不妙,对啊,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如果换做是徐谦,多半也会和嘉靖不谋而合,嘉靖这么问,其实只是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告诉徐谦,自己是天子,维护的自然是天子的利益,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对倭国,要以儆效尤,可是对直浙,也有以儆效尤。
徐谦笑了,他当然明白了嘉靖的意思,不过此时,他却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陛下,微臣之所以下定决心,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嘉靖平淡如水的道:“但说无妨。”
徐谦正色道:“微臣是希望将朝中的水搅浑。陛下,眼下朝中许多大臣,对陛下立太子之事,颇为不满,许多人早在酝酿,想尽办法阻挠此事,据微臣的消息,很多大臣只见,早已相互串通好了,只要陛下……”
后面的话,徐谦没有往深里说,点到即止,随即他又道:“既然他们非要在此事上纠缠不清,那么微臣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让直浙那边,闹出动静来,同时也让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直浙,直浙的那些官员,微臣都曾和他们商讨过,他们愿意为陛下分忧,和陛下的大事相比,他们纵是被朝廷官员们抨击,又算什么?君忧臣辱,与其让陛下忧心,还不如他们去烦恼。”
这句话,让嘉靖愕然了一下。
徐谦这厮好一张利嘴。
总体来说,事情的解释大致是之所以直浙那边冒天下之大不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并不是因为他们得了失心疯,也不是因为他们已经目空一切,狂妄到了没边的地步,而是里应外合,转移焦点。
眼下对嘉靖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直浙,也不是什么平倭,更不是有人钻大明体制的空子,最大的心病,绕来绕去还是继承人的问题,假若这件事依旧悬着,或者不断的被人反对诟病,若是将来,大臣们迎了藩王入京,又立一个嘉靖出来,对嘉靖来说,所谓的直浙,所谓的平倭,所谓的擦边球,其实都是一场春梦,唯有自己的血脉接了自己的班,那才是最至关紧要的事。
而现在直浙如此惊天动地,确实是让人傻眼,而且绝对算是一场地震,如徐谦所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某种意义来说,确实是转移了火力,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直浙,而非东宫,而那些直浙的官员,也恰是如徐谦所说,如今成了众矢之的,他们既然已经成了靶子,那么宫里,岂不是正好好可以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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