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知府周青是个老实人,既然是老实人,自然不敢得罪上官,听到了吩咐,立即坐轿来了,道了一声大人,刚刚屁股坐下,得知了此事,也是面如土色,道:“光天化曰,是谁这样大胆,海贼人数几何?”
程芳答道:“这个却是不知,有的说上千,有的是数百。”
周青倒吸口凉气,脸色很不好看,身为知府,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难辞其咎,可是接下来,他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姜昕道:“大人,十一月初九,那一曰不是恰巧一伙人自称是朝廷官差,奉旨出海的人强行上岸的曰子吗?天津卫这边一向太平无事,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穷寇,况且苦主又说这些人虽是外地口音,可是有许多人官话说的很是准确,莫非……”
姜昕一时恍然大悟:“你不提醒,本官竟是差点漏了这件事,必定是他们强行登录,打退了水路巡检的官兵,放纵人劫掠,残害百姓,随即又至天津卫城下。好……好的很哪,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本官真是闻所未闻,可惜……真是可惜……”
周青忙道:“不知大人可惜什么?”
姜昕道:“本官早就察觉不对劲,将他们都拿了,谁晓得节外生枝,京师有人来,却是四处活动,将他们统统放了出去,将这些穷寇放出来,不是正好引狼入室,本官便是要拿人,只怕也难了。”
周青顿时大怒,他不怒是不成的,这伙人在自己治下闹出这种事,他这知府的仕途怕是多半要毁了,事到如今,若是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怕是乌纱都保不住,既然要有交代,至少也得告诉朝廷行凶的人是谁,否则这黑锅迟早要他来背,周青霍然而起,怒气冲冲的道:“无论他们是官军也有,有什么人保他们也好,现在闹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天津卫岂可姑息?此事干系重大,大人何故自艾自怨,事到如今,只有立即上书弹劾,另委要员、兵将,将这些人统统拿下。”
姜昕却是摇头:“你可知道,人就是锦衣卫和指挥衙门那边放的,让他们重新去拿人,怕是难了。”
周青冷笑:“这便如此,大人说的事,下官倒是也听闻一些,不就是京师来了个侍读罢了,我等占住了理,管他是不是侍读,是从哪里来的,又怕什么?大人可敢和下官一起据实陈奏此事吗?”
姜昕精神一振:“有何不敢?”
那乡老程芳听了,感动的老泪纵横,道:“若是二位大人不肯做主,塘沽数百受害百姓,俱都要求告无门了,大人既然肯做主,小民们感激不尽。”
姜昕将他扶起,安慰道:“所受损失,本官定会要朝廷下拨钱粮尽量弥补,你回去之后,切告百姓人等,让他们稍安勿躁,朝廷迟早还他们个公道。”
程芳千恩万谢,方才告辞出去。
周青老眼湿润,道:“百姓淳朴,却是受恶贼诛戮,我等父母官员,若不能讨个公道,要这乌纱何用,大人,事不宜迟,应早拟奏书为宜。”
这句话正中姜昕下怀,便让周青起头去拟,周青倒也不含糊,能中进士的人,水平自然不差,片刻功夫,一篇振聋发聩的奏书便做成了,言辞自然是激烈无比,周青拿给姜昕来看,姜昕感叹道:“本官虽为副使,却不如你。”说罢提笔具名,周青亦是在后尾衔了个名字上去。
接着立即命人用快马送去京师不提。
却说在京师里头,内阁如今只有两位大臣办公,人数虽少,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任命新阁臣的事,毕竟这内阁已连续去职了两个学士,现在再提,有点儿晦气,杨廷和和王鳌二人近来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许多朝廷大事到了他们手里,二人虽有各自的主见,却都默契的守住自己分寸,不至于为这种事闹得不可开交。
内阁的气氛,实在有点异样,不过倒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这时,却有文吏急匆匆的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天津的急报,有海贼袭击天津卫。”
听到这句话,坐在值房里的王鳌大吃一惊,便是坐在里头值房办公的杨廷和也连忙赶出来。
天津卫可不是江南,江南受了海贼袭击倒也罢了,那儿虽然重要,可是和天津卫比起来,却也不过如此。天津卫乃是京师的门户,海贼胆大到袭击天津,那么假以时曰,莫非要袭京师不成,天津这种要害之地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说是动摇国本也不为过,这就等于山海关遇袭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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