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淡淡一笑,“你们胡满村接连发生两起命案。也许上天就是告诉你们不要死守这些旧礼。该听听官府怎么说才对。”
胡满村的里正昨天跟朋友多喝了几杯,当晚就宿在朋友家。刚回到村里,就从自家娘子口中得知,村子里又发生命案。
往上十几年也没出现一起命案,今年这一整年就发生两起。里正都要怀疑胡满村的风水被谁动过了。
他心里腹诽,却半点也不敢耽搁,连衣服都没换就跑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立时吓得额头滴汗,将胡田扯到身后,朝他警告似地瞪了一眼,“退下!不要妨碍县令大人办案。否则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胡田还是很怕里正的,当下也不敢再说。
里正朝小四拱手,“大人言之有理,早点查清是谁杀了胡老太,也好早点还我们胡满村一个平静。”
小四冲他满意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仵作见大人同意,立刻招呼衙役将尸体抬上板车,浩浩荡荡往县城方向出发了。
而老三跟着胡田往他丈人家走。
乡下都是土路,两人走了没一会儿,身上脸上全是汗。
老三这才想起刚刚竟忘了问他,“还有多久才能到?”
胡田低头,闷声回道,“还有四十里。”
老三停下脚步,拧着眉看他,“你娘子带着两个孩子要走四十多里地?”
胡田理所当然点头,“是啊。我们乡下人经常走路,都习惯了。”
老三嗤笑,他常年走镖,走过的路不比他们多。他不满意的是胡田的态度,听村民们说胡田这人愚孝,平日里任由母亲作践娘子,连句公道话都不肯说。之前他还觉得是那些村民们担心官府怀疑他们,就将事情夸大。现在瞧着,这胡田可不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嘛。
老三抱着宝刀,调头往回走,“你娘子带着两个孩子昨天下午走的,走到半道天就黑了,你也不担心?”
胡田不敢问他为何往回走,赶紧跟上,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抿着嘴,一声不吭。
老三瞧着他丝毫未变的脸色,显然对他娘子和孩子的死活也不是很关心,心里一阵气结,就这种混人,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老三回到庄子,牵了一匹马,带着胡田一块往他岳丈家走。
烈日当头,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点风,树木花草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田野里全是绿油油的庄稼。
一条土路上,有个黑影一点一点挪动。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个黑影是个妇人,此时她的怀里正抱着小女娃,背上驮着稍大点的女娃,瘦弱的肩膀被压弯,累得如同死狗一点一点往前走。
“娘,好热啊。”小女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妇人还未开口,大女娃就道,“娘,我们歇歇吧。”
妇人望了眼刺眼的太阳,“不行啊。早点回去,你奶气也能早点消了。咱们也能少挨一回打。”
两个女娃立时不说话了,身子忍不住瑟缩起来。妇人心疼得差点落泪。可是她却忍着不哭,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三人身旁经过,土路被马蹄踏过,立时扬起漫天尘土,三人没有注意,立刻被迷了眼,剧烈咳嗽起来。下一瞬,那匹马去而复返,马上坐淹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此时正勒紧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她。
胡娘子瞧着这壮实汉子冷着脸看自己,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不想他身后滑下来一人,竟是她夫君。
胡娘子尚来不及高兴,就见胡田已经挥着拳头向她打过来。胡娘子根本没反应过来,眼见下一秒拳头就要落到身上。
却不想胡田被刚刚那个壮实汉子一脚踢开,“你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就敢殴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胡田虽然害怕,但到底在家威风惯了,涨红着脸,理所当然道,“我是她相公,我打自己的娘子有什么不行?”
老三挥了挥拳头,“打人就是不行!我管她是不是你娘子?下次再敢打人,我非把你抓到牢里吃牢饭不可。”
胡田这才真的怕了,抖着嗓子,嗡声嗡气应了。
老三松开手,胡娘子眼含热泪,冲着老三深深鞠了一躬,没想到这人看着凶狠,却是个好人。
两个小丫头仰着小脸,额头上汗水直流,却紧盯着他不放。
老三想到家里的女儿,心肠立时软了,从马袋中取出几块麦芽糖,平均分给两人,“吃吧。”
这麦芽糖是给马吃的,但是这两个姑娘瘦成这样,在家里定然不受重视,想必也不会嫌弃这糖是给马吃的。
两个小丫头捏着油纸和米纸包裹的麦芽糖,齐齐看向亲娘。
胡娘子冲着老三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老三摆了摆手,四下望了望,找了个阴凉地坐下。
胡娘子搂着孩子,战战兢兢坐在一块石头上,老三大马金刀坐在她对面,胡田抿着嘴,蹲在旁边。
两个小姑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双稚嫩的眼睛里全是欣喜,“娘,这个东西真好吃。”
胡娘子听着十分心酸,忍不住将两个女儿搂紧了。
胡田瞧着娘子为几颗糖哭,恨她丢了自己的脸面,狠狠瞪了她一眼。胡娘子根本没看到,她的一颗心全都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老三却是看了个分明,警告般地看向胡田,他立时缩着脖子不敢再动。
待胡娘子哭过,老三才开口相问,“敢问胡娘子昨晚何时到的娘家?”
胡娘子抹了泪,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可瞧着他穿着捕快衣服,想必也不是坏人,她老老实实回道,“大概戌时才到娘家。”
老三点点头,“可有外人作证?”
胡娘子心中忐忑,小声答道,“我进村的时候,遇到好几个村民。”
她刚到娘家,就在村口碰上纳凉的村民,上来就问东问西,有的是真同情,有的却是幸灾乐祸,总归不是很好的经历。她面上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