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2)

高夫人见她还在作垂死挣扎,捂着帕子笑,“这三岁小儿都知晓,老夫人乃堂堂县令之母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呢。”

林云舒却摇头,“你所说的下九流是指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卖水烟的人)。这是出自《北史·周高祖记》,但《汉书·艺文志》所说的下九流却是指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拐骗及巫婆)、盗、窃、娼。”

她把衙差二字咬得极重。说的时候,还在众位夫人面上意味深长扫了一眼。

照《汉书·艺文志》所言,在座女眷的相公除了崔宛毓都是下九流,谁也不比谁高贵。

高夫人脸色惨白,她只读过《女戒》《道德经》哪曾读过什么《汉书·艺文志》。

没想到反被对方骂了。

林云舒好心问道,“高夫人知道你家相公为什么屡次参加乡试,就是不中么?”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既然对方拿她职业说事,她当然要礼尚往来。

高夫人最大的痛处不就是相公考乡试,屡次屡败么?

众人面露尴尬,林云舒却好似看不到她们,依旧滔滔不绝,“你相公若是不自甘堕落,入了下九流,只稳稳当当做他的书生,当好他的中九流。他也不至次次落榜。毕竟别人是水往高处流,偏偏他不进反退。一心往下,你说他不落榜谁落?”

她一口一个落榜,高夫人听在耳里尤其刺耳,却又拿不出话来堵她,气得牙关紧咬。

其他人还是头一回见高夫人如此吃瘪,登时愣住了。

林云舒打完嘴仗,心情极好,站起来,一甩袖子走了,“你们好好在这边附庸风雅。我就不奉陪了。失陪。”

临走还要讽刺她们附庸风雅,真真气人。

崔宛毓目呆呆地看着婆婆背影。

林云舒回了房,知雪伺候她喝茶,“老太太,后院放着那些棺材为何一直没有入土啊?刚刚有夫人瞧见,吓了她们一大跳呢。”

林云舒捧着茶杯,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道,“这些是要运回族里祖坟安葬。”

“运回乡恐怕要很久,老夫人要不要做场法事?”知雪有些不好意思,“我听人家说,横死的人做一场法事可以消除死者的不甘。”

林云舒端着茶杯一饮而尽,侧头看着她,“还有这种说法吗?”

“我也是听人说的!”知雪到底年轻,不太懂这些事情。

林云舒敲了敲桌面,“你知道盐俭县哪有寺庙么?”

知雪想了想,“好像五留山上的升佛寺很有名。听说那里的斋菜做得特别好吃,主持佛法高强,香客络绎不绝。”

林云舒虽不信这个,但人如果真有来生,她还是愿意这些枉死的族人能有个好去处,“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亲自上山请主持下山为我族人念经,让他们也能早登极乐。”

老大得知母亲打算,也要跟去。

林云舒拒绝了,让他留在家里好生招待族人和镖师。

老二不放心,便让凌凌跟着一块去。林云舒倒是没有拒绝。

第64章

秋夜,静谧凉如水,林云舒坐在油灯前,一点一点往箭头上涂毒。这是她新近才制的毒,比上次那种半成品更稠,只要沾进血液里,三声过后,人就能毙命。

她动作轻柔,表情轻松惬意。但脑子里却是纷纷扰扰。就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些下属关系错综复杂,许多之间都有姻亲,要将吴江和高秉仁铲除并不容易。

她捏紧箭头,哪怕对这些杂事再厌烦,此时的她却也不得不费心,她必须为族人报仇。

就在这时,老二没等下人通禀,直接闯进来,满脸焦色,“娘,上回你列给我的那些人,我找人打探清楚了。”

林云舒将箭头放下,回头看着他,“如何?”

老二自己倒了杯水,“前任县令一直被高秉仁和吴江两人架空,县令当得有名无实。不过那两人也算给他一些体面。时不时就来县衙走些表面流程。那些下人也从县令口中得知一二。高秉仁有个妹妹当了信王的小妾,还生有一子,很受信王宠爱。而吴江喜好跟江湖人来往。”

高秉仁没什么稀奇的,林云舒却对吴江这事有些意外,朝外面喊了一嗓子,“知雨知雪,你们两个将县令和三老爷请来。”

两个丫鬟出去喊人。

没多久,老三和小四过来。

将丫鬟们屏退,林云舒问老三,“江湖上有没有吴江这号人物?”

老三经母亲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江湖上的确有个人称‘靠得住’的吴江?不知是不是此人?”

“那他祖籍何地?”林云舒也是今天听人提起才知吴江不是本地人,祖籍济南府。

老三张嘴就答,“幽州靠得住,江湖上小有名气。”

林云舒侧头看着小四,只是半月而已,他的脸上写满疲惫,她心疼得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四耷拉的眼皮使劲眨了几下,勉强收了困意,“娘,我和二哥这几日打探,我发现吴江和高秉仁意见常有不合。县衙的这些衙差也分为两派,三不五时就起龌龊。不如我们拉一踩一。让他们内讧。”

老二和小四将卷宗都翻了一遍,发现这两人太过精明,一点马脚都没露。既然明面上行不通,不如走阴的。这也是两人商量好的法子。

林云舒却持相反意见,“这两人意见不合,却还能一直把持盐俭县这么多年,说明他们之间的利益已经大到可以弥补性格上的不合。这世上除了血缘还有什么比利益更牢靠呢?这盐俭县已经是一团乱麻,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思理它,直接砍断便是。将他们除去,否则你会像前任县令一样被他们架空。”

高家和吴家盘桓此地数十年,根基深厚,关系错综复杂。唯有除掉,方能让盐俭县改头换面。

老三拍着桌子,大声附和,“娘说得对。让这些衙役剿匪总是推三阻四,一个个拿着月俸,却不干鸟事。全都开除便是。小四,你要是不敢动手,三哥替你解决了。”边说,他抄起桌角的大刀武了几下,一脸的凶神恶煞。

林云舒见他这架势,下一秒好像就要冲出去,忙按住他的手,“你急什么!你武功再高强,也不能随意杀人。万一被逮到,咱们全家都跟着遭罪。你四弟寒窗十几载才考上的功名也要受你连累。”

老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嘴里咕哝一声,“娘,不是你说要将两人除去么?你怎么又反对了?”

林云舒摇头,“我说得除去,不是说要害他性命,是要将他俩将县蔚和县丞位子上拉下来。”

小四却摇头失笑,“把他们拉下马谈何容易。娘,你别忘了,那高秉仁跟信王还有些瓜葛呢。信王又受皇上信任。我只是一介小小县令,对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