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大着胆子上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怪不得今早奴婢听到院子里有喜鹊叫呢。原来娘娘有喜了。”
许是有了喜事,皇上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以后你要好好伺候皇后。若是动了歪心思,提头来见。”
夏荷抖了抖身子,跪伏在地,“是”。
张宝珠笑道,“皇上,夏荷伺候很周到。”
皇上握住她的手,没有跟一个丫鬟计较,神情略微有些激动,“三年了,朕终于有孩儿了。这下子太后再也不用担心朕的江山无人得继,朕也不用委屈纳那王家女进宫了。”
张宝珠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下。
其他宫人听到这话,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神色僵硬,纷纷低下了头。
张宝珠想到一直为难自己的太后,眸间也有一丝忧虑,却又很快回神,主动岔开话题,“皇上,今日是殿试,你已经在这边逗留许久了,该回去了。”
皇上拍拍她的手,捏捏她的脸,点头,“是要回去了。要不然那些御史又危言耸听。”
张宝珠送他出来,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皇上,今天参加殿试的举子可有臣妾的同乡?”
皇上背着手,浅浅一笑,“皇后稍安,待朕一问遍知。”
行至殿外,张宝珠及宫人跪送皇上离开。
太阳朗朗升起,考生们的亲眷或仆从们在宫外等得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待太阳升高,接近巳时,人群攒动起来。看时辰,考生们应该快要出来了。
不多时,一支整齐队伍自那威严肃穆的宫殿而出,头戴儒巾,身着青衣,正是今天参考的举子们。
很快这支队伍出了宫。
老大迎上来,关切地问,“累不累?饿不饿?”
小四摇头,抿着唇,“不累。”
两人正互相关切着,有个考生上前拍了下小四肩膀,“顾贤弟,我们一行人打算去飞云楼聚一聚,不知你可赏脸?”
小四有些犹豫。
老大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忙道,“去吧。左右已经考完试,别喝醉就行。”
小四想了想,这些都是自己的同年,官场上最讲究关系,怎么也得打好,便道,“那行,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大看着他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往另一条道上走了。
小四原以为此次聚会目的是为了打好关系,跟同年们畅谈学问,顺便喝酒吃菜填饱肚子,怎么也没想到席间有个出身不一般的官宦子弟叫王崇哲,让下人去京中最有名的青楼怡红院招了一群姑娘过来。
其中两个姑娘尤为出色,一左一右坐在王崇哲身边,温柔小意地伺候着。
一个妩媚动人,一眸一笑间勾魂夺人;另一个清丽绝伦,身着月纱白衣,仿佛天宫飞下来的翩翩仙子。
不少举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涨红着脸,舔着嘴唇,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小四极为善饮。不像其他书生不胜酒力,美色当前,行为失态。他眉目清明,手支下巴,吃着菜垫肚子。
王崇哲瞧着他们一个个露出丑态,心满意足起来。等视线落到顾四郎身上,他眼睛微眯,冲着那位姿色艳丽的红衣名妓使了个眼色。
对方脸上露出媚笑,身体像没了骨头似地跌坐在小四怀里,手勾着他的脖子,脸贴着脸。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那么地猝不及防,小四快速起身,一把将人甩开。
他可是牢牢记得,母亲说过,这些女子跟过许多男人,很不干净,轻意沾染不得。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得病,小四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冲着王崇哲拱手道,“王兄见谅,我去更衣。”
说完不等王崇哲回答,脚底抹油般蹬蹬蹬下了楼。
王崇哲一怔,冲着另一姑娘挥手,白衣姑娘起身下楼。
飞奔下楼的小四问了小二,很快摸到后院,他倒是没去茅房,而是从井里提了一盆水,将自己被对方摸过的地方都洗了一遍。
由于他动作有些急,袖子和前襟沾了不少水。
就在他如释重负时,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嘲讽声,“公子这是嫌我们脏么?”
小四神色一顿,却又没有立即转身,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方才转过头,冲着来人施了一礼,“姑娘误会了。在下早已娶妻。不想她误会,只能做一翻整理,倒叫姑娘笑话了。”
白衣姑娘似是信了,上前两步行了一礼,声音柔软婉转如黄鹂吟唱,“奴家苏惜惜,公子唤我惜惜即可。”
小四略带矜持点了下头,离得近了,瞧着她容颜齐整,竟与陆兄有几分相似,他微微一怔,拧眉深思,却很快收敛从容道,“惜惜姑娘有礼了。”
苏惜惜翘起嘴角,念了句岁月静好的诗。
偏偏小四最不善诗词,也无心与她唱和,随口夸道,“惜惜姑娘才华过人,某钦佩不已。”随后,他摇头晃脑念了《国风·卫风·淇奥》的头一句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眼角的余光却寸步不离地落在她脸上。
果然她完美姣好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很快又佯装无事,“公子自比君子,叫奴家如何敢伺候公子?”
小四眼睛微眯,装作不经意问道,“不知姑娘祖籍何处?”
苏惜惜面容顿住,却又露出嘲讽一笑,“公子为何如此问?”
小四施了一礼,“姑娘容貌与我一位至交好友有几分相似。我这位好友有个妹妹,幼年失散,每每想到便伤心至极。”
苏惜惜咬着下唇,一滴眼泪悬在那弯曲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几经挣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挂在腮边。她却顾不上擦,侧过头去,“这又是何苦?”
小四摇头装作不知她的异样,自顾自道,“每个人心中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与你是自由,与他是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