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去年陈荨在离京之前,和她在看街亭里说过的一番话,当时陈荨掷地有声地说:“我想下次见面,我会站在一个你仰望不上的高度,哦,对了,不知道下次你还在不在汴京?可别又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去隐姓埋名了?”
没想到这一个“下次见面”来得这么快。
顾言倾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车帘,一直到了行宫才停了下来,这一处行宫现在改成了周王府,和以前的肃王府布局十分相似,里面已经安排了许多宫人,有些是原来的,有些是新采补进来的。
顾言倾刚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和溪石住的院落,还是只要跟过来的沈府的家仆伺候,准备等安顿好后,再收拾。
不成想顾言倾这一拖延,很快便发生了事儿。
当夜溪石在浴池里沐浴的时候,听到有人偷溜了进来,只是待闻到阿倾身上惯有的沉香味,便微眯了眼睛,轻轻勾了唇角。
雾气氤氲中,看到她脱了外裳,轻轻滑进了浴池中,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胸膛,几乎是刹那间,沈溪石终于觉察出了不对,这双手和阿倾的不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沈溪石一个反扭,接着便听到“嘭”的一声,那女子被沈溪石抛出了浴池。
很快沈溪石便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细细闻出了浴池里似乎点了一点催`情的香,当即大喝了一声,外头候着的宫人忙闯了进来,将那小宫女制服住了。
顾言倾得了消息过来的时候,便见溪石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旁边跪着一个浑身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像她的。便是身形也和她十分相似,顾言倾让她抬了头,发现面貌也有三四分相似,心里顿时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出戏了。
沈溪石皱着眉,望着地下跪着的女子,眼眸里一片冰寒,先前以为阿倾是起了和他玩闹的心,只装作没看见门外偷溜进来的人。
却不防,险些酿成大祸。
顾言倾见溪石气得狠了,轻轻摸了摸他的胸口,“你别气,这是交给我就好,头发还没擦干呢,别着凉了!”
说着让荔儿拿干毛巾和熏炉来,让许伯将人带了下去看管好。
一时浴池里只剩了顾言倾和沈溪石两人,顾言倾一边给他擦着头发,一边笑道:“便是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的,想来旁人也知道,周王殿下只中意我一人,特特寻摸了一个和我容貌相似的。”
溪石怒瞪了她一眼,一口咬在了言倾的脖颈上,顾言倾不由轻“哼”了一声,不满地推了推溪石,不妨对上溪石幽暗的一双眸子。
却忽见沈溪石勾了唇角,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我家阿倾最大度,最不会吃醋了!”
果不其然,沈溪石的话一出,顾言倾就红了脸。
沈溪石低低地笑出了声,将言倾抱在了腿上坐着,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下来。顾言倾在微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到耳朵边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我不会让阿倾吃醋的。”
他知道她每次吃醋,是真的生气。
他还不知道她?最是小心眼的小娘子,以前,但凡他跟前有别的小娘子过来说个话,或递个什么东西,她都是转身就走,好几天都不会再来搭理他。
他不想给阿倾不搭理他的机会和理由。
明明那时候,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和他闹别扭,可是不得不说,知道他生气以后,他对别人真的就不假辞色了。
现在,她能名正言顺地吃醋了,偏偏还做出这么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许伯那边很快就查了出来,这个女子是知府吴大人送过来的。
顾言倾听到的时候,不置可否,人或许是吴大人送过来的,但是吴大人不过也被人当了抢使而已,她今个在城外都没下马车,可是撩了车帘看了一眼,当时那些大臣都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请安,压根没人敢抬头看她。
既是没有人见过她,这个女子又怎寻摸出来的,身形,容貌都和她相似,还有衣服。
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和动机,提前安排这一出戏。
陈荨!
顾言倾将她的猜测说给了沈溪石听,沈溪石再次听到陈荨的名字,眸里瞬时迸发了杀意,怕吓到阿倾,故作淡定地揉着她的小手道:“这事是王妃处理,还是交给我?”
顾言倾笑道:“女子之间的战争,当然是我们自己处理,若是我应付不了,你再帮我!”
溪石自是应下。
杨府里,陈荨心里惦记着事儿,一宿没睡,她和顾言倾积怨已深,现在她妻凭夫贵,一下子到了她这一辈子也难以企及到的高度——周王妃。
依照顾言倾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还记得来太原之前对顾言倾的挖苦,顾言倾身份的暴露,也和她有直接的关系。
这一次,只怕她是逃不了被顾言倾报复的命运。
陈荨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想出了一个法子,主动出击,如果可以在顾言倾和沈溪石之间塞一个妾室,无论是顾言倾心灰意冷,还是焦头烂额,短时间内,都没有心思找她的麻烦。
只有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她可以慢慢想出别的方法,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96章 矜傲
陈荨等了几天, 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传回来消息,也不知道周王府那边是什么情况,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
杨安回院子的时候, 见陈荨又没有动静, 不由皱了眉,一连三日, 他回来,她都没有看见一样, 坐在书桌前, 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眉心沉了沉, 状似无意地问道:“阿荨,什么书这样好看?”
陈荨受惊似地回了头,勉力地露了个笑脸, “一本游记,看得忘了神,今日怎地回来的这样早?”说着,便起身接过他解下来的外袍, 笑着问道:“周王殿下可还好相处?”
她出自陈大学士府,姑姑还是颇得圣眷的陈贤妃,是以, 杨安有时候也会和她说些官场上的事,此时听她问起,回道:“暂且脾性看不出来,倒是颇有些谋略。”
陈荨心下微嗤, 沈溪石以前从伯府庶房庶子到枢密副使,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沈枢相深不可测,杨安竟用“颇有些谋略”来形容他。不过到底是她的夫君,陈荨面上并未显出来丝毫异样,看向杨安的眼里甚至还带上了两份敬仰,“到底是比不得夫君自幼得老将军亲自教导,周王殿下再回太原府,少不得要仰仗我们杨家。”
杨安不置可否。
陈荨见他这般矜傲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得劲,她上次从福州回汴京,知道沈溪石娶妻的时候,还晃神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般优秀的郎君最后到底娶了谁,等见到名为顾絮的小娘子,心里疼得都要笑出来,竟然还是顾言倾!
沈溪石爬到枢密副使位置上的时候,汴京城的贵女都已经暗叹顾言倾有一双慧眼,竟然能够在那等污泥地里拔出沈溪石这一节玉藕。
可是,当沈溪石拒绝了一家又一家小娘子的示好后,她心里又觉得痛快,沈溪石再优秀又怎么样,顾言倾早就死了,她当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以前大家都说顾家姊妹俩福泽深厚,最后不都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