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汴京美人醮 半疏 3166 字 21天前

魏静晏眼神都没移一下,带着芦烟和拂冬款款地走了过去,她今个穿的是一身半臂紫衫和藕色月华裙,外披一件藕色的对襟纱衣,挽着四指来宽的杏黄遍花窣地披帛,一举一动皆无意间流露出唯有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才能蕴育出的风华气度,便是曹秀兰,也下意识里觉得这般贵重的女子,怕是才能当这侯府的主母。

不自觉地便将头低得更低了。惹得曲妈妈一个接一个的眼刀飞过去。

等人走远了,曲妈妈冷冷地对侄女道:“你还尚未进府,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用不着在她面前做这么一副卑贱样子。”

曹秀兰愕然,吞吐道:“她,她是侯府夫人啊!”自个一平头百姓家的女儿,难道不应该在侯夫人跟前姿态谦卑吗?

曲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侄女一眼,“走吧,等回来府里有消息了,我再和你娘说。”

***

云玹殿里头,杨惠妃半倚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小宫女剥的葡萄,一边听着自家娘亲说着陈荨的事。

“穗儿,福州杨家想借我们国公府的势力,重新在陛下跟前露脸,你爹的意思,是让你借机在陛下跟前提一提。”

杨惠妃听娘亲说完,眉头微皱了一下,心上有些犯难,前些日子,她才向陛下提了让叔岱跟着张相身后历练一番,早两日,她和陛下提过自家舅舅为官清廉却止步于一州知州,今个若是再提,她怕陛下会不耐烦。

杨国公夫人看出了女儿的犹疑,拍了拍女儿的手,言之凿凿地道:“陛下现在最是疼宠你,你又怀了身孕,依娘看着,这后宫里头,是无人能遮了我女儿的尊荣的。”

杨惠妃细声道:“娘,我看这事还是暂且不提吧,你看看长宁殿里那位,陛下宠了十多年,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杨惠妃虽是护着娘家人,也知道此回娘说的福州杨家和先前叔岱、舅舅的事不同。

叔岱和舅舅的事,于陛下而言不过是一两个小官职,多给些俸禄而已,可是福州杨家不仅仅是一家一族,而是一方势力,已然涉及到前朝的平衡,她若贸然开口,陛下定会不喜。

杨惠妃摸着自个的肚子,孩子才月余,她的腹部还是平坦的,可是一想到这里正在孕育一颗新生命,杨惠妃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柔和的气息。

心下更明确,为了孩子和自己有个好前程,她不能再一味地压榨陛下对她的恩宠。打定主意对福州杨家的事闭口不提。

杨国公夫人看女儿的神色,便猜出女儿的态度,摇了摇头,微叹了一声,凑在女儿耳朵边轻声解释了一句:“福州杨家若是起了,就是我们杨国公府的势力了。”说着,意有所指地望了眼女儿的态度。

意思很明显,杨国公府在为杨惠妃肚子的孩子在筹谋。

杨惠妃心口噗通直跳,“娘,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杨国公夫人忽地笑了,笑得高深莫测,“是位皇子。”

杨惠妃眼里已然不再是惊吓,而是恐惧,娘家已然做好这一胎必然是皇子的准备,杨惠妃咬了一下下唇内侧的软肉,“娘……阿翁知道吗?”

在杨惠妃的心里,一家子最明白的便是阿翁了。

杨国公夫人轻笑了声,摇手道:“你阿翁年纪大了,说放手这些事,现在整日里在家钓鱼呢!”

杨惠妃眼前一黑,阿翁竟然放手不管了!

眼下杨国公府出了一个宠妃,一个皇子妃,原本就被架在火架上烤,娘亲不知道收敛锋芒,反而越来越张扬,福州杨家的事,岂是她一个妃嫔可以置喙的。”

以前杜贵妃盛宠的时候,杨穗儿郁闷、失落,觉得谁也比不上杜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等那遥不可及的杜贵妃一朝失宠被赶出皇宫,杨穗儿时时觉得宫殿里头冒着寒气,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不由问自己:连盛宠十多年的杜贵妃都可以被厌弃,陛下对她的恩宠又可以延续到几时?

杨穗儿不知道是怎么送走的自家娘亲,等贴身的宫女说陛下来的时候,才勉强打了点精神,起来迎接陛下。

赵元益握着她手道:“你既是有身孕,这些礼节便免了。”

杨穗儿先前恍惚的眼睛,顿时柔和了一些,又听陛下问她:“听说国公夫人今日来了?”

杨穗儿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恳请陛下饶恕。”

赵元益的眸子暗了一些,别有深意地问道:“哦?穗儿这又是何从说起。”

杨穗儿眼皮直跳,闷着头将娘亲的来意说了,杨国公府想作死,她不能陪绑,她还有肚里的孩子。

可是等杨穗儿一股脑说完以后,头顶的目光似乎更寒了,她觉得脖子有些冷缩缩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良久,才听到上头的人悠悠地叹了口气,“穗儿有心了,此时既是国公夫人提起,朕安排下去便是,穗儿有了身孕,万不可再这般跪在地上。”说着,吩咐了两边的宫女将惠妃扶了起来。

杨穗儿见陛下如此看重她,不仅没有在意娘亲和杨国公府妄议,竟还答应了将福州杨家的事儿安排好,抬起头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眼前的人一样,柔柔地唤了一声:“陛下!”

赵元益揽了她到怀里,笑道:“不是多大的事儿,既然杨将军想回太原,等沈溪石将太原的事儿办好了,我便让他们回太原府,穗儿先别和国公府说,不然,还以为穗儿什么事都能办,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要求到穗儿跟前来。”

“是妾身给陛下添麻烦了。”

赵元益笑笑不语。

他不过三十多些,正是丰神俊朗的时候,一番晓意温柔,杨惠妃感动得泪水涟涟。

等出了云玹殿,赵元益面色便冷了下来,径直往御书房去,又看了一遍昨日沈溪石送来的密报,永庆军果真溃不成军,沈令毅连自己的一对龙凤胎都被拓跋部掳走,更遑论庆州的百姓和粮草了。

更可恶的是,福州杨家知道了太原府那边的情况,不想着献计解决此次的难题,竟反而暗暗地谋划家族的兴起,难道赵国的疆土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自己加官进爵的砝码而已?

这一天御书房里碎了官家最喜欢的一套青白玉双璃龙纹笔架,还出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给林承彦,一道是给沈溪石,还有一道是让在福州的骠骑大将军杨平广进京面圣。

桂圆公公亲自收拾着碎得四分五裂的笔架,心疼道:“陛下,为了那档子混账东西,您何苦动怒呢!”

赵元益轻声道:“溪石已经稳定了汾州的拓跋宏,可是朕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说到这里,赵元益的眸色狠烈。

远在汾州的沈溪石辛苦奔波半月,总算突破了拓跋宏那边,夜里正与景行瑜对月喝着百花酿,景行瑜笑问:“我们出来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京中情况怎么样了,我家好歹有我爹镇着,出不了什么事儿,倒是你府上,只有嫂子一人,要是出了事儿,啧啧。”

景行瑜说着咂摸起了嘴,意犹未尽的模样。

沈溪石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爹会先顾着你娘,你娘会先顾着我息妇。”

景行瑜懵了一下,等绕清里头的关系,不由蹦了起来,“沈溪石,沈彦卿,你不要脸,自个的息妇自个不照顾,还托,托给那个女人!”

沈溪石喝了一口清冽的酒,凉薄地道:“那个女人是你娘!我息妇是你娘的姊妹,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姨夫?”

景行瑜气不忿,又和沈溪石灌了几大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开门的时候,一阵舒爽的夜风吹了进来,沈溪石望着窗外的半个月盘,心里的担忧犹如荒草一般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