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倾走到了一旁临湖的水榭里头,悠悠静静地望着湖两岸枯草丛里泛出来的点点绿意。
将那枚戒指用绢帕包了起来,放在了荷包里。是试探也好,是真心喜欢她也好,静晏过得很好,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张如绮从几个围绕她的小娘子身边脱开身,看见顾小娘子一人坐在水榭里头,过来招呼道:“顾姐姐,你长得真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姐姐。”
顾言倾才发现她的一双眼睛透着狡黠,点头笑道:“景阳侯夫人也这般说,想来那位小娘子在汴京城中颇有名儿,你们竟都识得。”
张如绮点头道:“可不是。”正说着,张如绮的眼睛便被蒙上了,身后的女子怪声怪调地道:“妹妹,你猜猜,我是谁?”
张如绮今个面上施了一点眼妆,她原是丹凤眼,眼尾狭长的有些凌厉之感,便将睫毛尾部涂了一点珠灰提亮,以掩盖凌厉的感觉,此刻被这人捂了眼,微微咬唇道:“甘姐姐!”
身后那人笑道:“我可不是甘姐姐!”
张如绮毕竟是尚未及笄的女孩儿,又一向在汴京城里受众多小娘子捧着,性子娇,这般便记怪上了,微微扭了扭身子,面上冷了几分。
顾言倾看着不对,对着甘以芙道:“甘妹妹,快快放开,如绮妹妹被吓到了!”
甘以芙原是看张如绮爱笑的模样儿,以为是个爱玩闹的,才上前逗弄她,见顾小娘子对她使了眼色,忙放开了手,和张如绮求饶。
张如绮皱着眉摇头,“沙子进眼睛了,我得去洗洗!”说着摸索着要出水榭,不妨脚下一踉跄,往甘以芙跟前栽去,甘以芙刚背靠着栏杆,“啊”了一声,抓住了跟前两个小娘子的襦裙。
便听“扑腾”一声,平静微波的湖面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四个小女使正端着枨元儿、沙梨、果脯、糕点刚踏入水榭,便见先前里头的三、四个小娘子一个都没了踪影。
站在水榭外头的荔儿脑袋一“嗡”,她家小娘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小娘子!”荔儿猛地扎进了湖里。
这时候后花园中的众人被这几声惊喊声吸引了过来,便见湖里头好几个人在扑腾,杨幼榕对着林府的小女使们喊道:“快,快救人啊!”
沈溪石前脚刚进林府前院里头,便见那杨叔岱猛地往后花园里跑,府里吵嚷嚷的,“听说是后花园里小娘子们落水了!”
沈溪石眉头微皱,甩开了袍子,往后花园里去。
这一会儿,水面上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了,湖岸上站了好多衣着华丽的小娘子,在喊着“甘姐姐”、“张妹妹”还有好几双绣鞋,想是有那会水的女使已经下去救了。
沈溪石正在人群里找着顾言倾,便见杨叔岱纵身往湖里一跳,“絮儿姑娘,我来救你!”
裴寂只来得及抓住自家主子的一双鞋,身旁的主子如一阵疾风,再一次从裴寂眼前飘过。“主子,你伤口还没好呢!”
第28章 难安
后花园里人仰马翻的,杜氏和寿阳郡主急匆匆地赶来,便听到岸上有小娘子在喊,“上来了,上来了!”
寿阳郡主扶着女使的手,跑到岸边去看,却见是一身湖绿色袄裙的姑娘,此时那衣裳不住地往下滴水,远处的甘夫人见是自家女儿,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菩萨保佑!”
杜氏吩咐女使带甘小娘子去厢房换身袄裙,又吩咐银九让厨下备一锅姜汤,甘以芙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禁不住的哆嗦,紧了紧女使给她围上的披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营救的湖,有片刻的怔忡。
甘夫人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芙儿,吓死娘了!快去换衣服!”
湖岸上忽地又传来欢呼声,“又上来一个!”
话音刚落,接着便听“嘭”的一声,那小娘子被粗暴地扔到了许多女使那一块的水域,众人还没看清是谁,便见那小娘子又落到湖里去,岸上一众紧张地围观的小娘子们,像被雷劈了一样,一个个都震住了!
一个小娘子弱弱地道:“好像,好像是沈大人!啊,又出来了,是如绮妹妹!”
寿阳郡主忙探着身子去看,见果是女儿,一时想到刚才被掷的是自己的女儿,皱着眉看向沈溪石潜入的湖面,却是一朵水花也没有了。
张如绮被抬了上来,好像是灌了好多水,已经昏迷了,寿阳郡主一下子便站立不住,口内急急唤着“绮儿,绮儿,你可不能有事!”
杜氏解了身上的烟霞色披风,快步上前,吩咐驮着张如绮的两个女使道:“快将她放平!”
待人被放平,掐了两下如绮的人中,将她的嘴掰开,见里面没有异物堵塞,又伸手去解她的衣扣,抱起张如绮的腰部,使其背部朝上,头朝下进行倒水,“呕”一声,张如绮呛出了声。
寿阳郡主抚着胸口,眼泪无知觉地流了出来,却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萧蓁儿经过寿阳郡主身旁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走到杜氏身边,“姨姨,还有几个没上来?”
杜氏望着湖面,忧心道:“还有两个,絮儿和夏家的小娘子!”
忽旁边的小娘子们又在喊:“沈枢相出来了,出来了!”
只见沈溪石抱着昏迷不醒的顾言倾浮出了水面,两人胸前一点点迅速地透着血`红,杜氏急急喊道:“快,快去搭把手!”说着,自己跑了起来。
两个女使试图从沈溪石怀里接过顾小娘子,沈溪石面无表情地独自抱着人上岸,并不松手,杜氏一巴掌打在了沈溪石的脸颊上,虽然气急败坏,还是压着声音,小声斥道:“你看看你自己,你要是出事了,谁还护着她?”
沈溪石漠然地看着杜氏,抱着顾言倾的手指被冻的发白,琥珀色的眸子好像认不出她一般,紧抿着唇,抱着顾言倾绕过杜氏。
裴寂哀求道:“爷,您不管您自己,顾小娘子还要换一身衣服,她的伤口也裂开了!”
沈溪石的眼眸动了下,停了步子,杜氏见状忙吩咐女使道:“快,快带去厢房,燃两个炭盆子,备马去请陈太医来!”
杜氏正吩咐着,夏夫人也终于赶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元珊,元珊,你在哪?”又拉着一旁杜氏的胳膊,哭噎着道:“林夫人,您一定得救救她,夏家可就这一个小娘子啊!”
杜氏反手拉着夏夫人,好像听见水榭旁的那棵合抱的柳树下头,一声声“簇簇”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么一会儿都没有捞到夏小娘子,会不会她压根没掉到湖心,而是砸在了浅水处的柳树上。
“快去柳树下头看看!”
这会儿未待女使们过去,柳树下头窜出来一个小郎君的声影,头发横七竖八地披散在脑门前或后脑勺上,先前梳发的玉冠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柳树道:“这,这儿有人,还有,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