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珪于是告辞,回到自己的禅师,回想云鉴所说。
叶珪在夜间,慢慢的拿出人皮,希望人皮能告诉他答案。但是人皮上牡丹仍旧鲜艳欲滴,骷髅慢慢显露出来。
叶珪看着骷髅慢慢睡去,梦中看见悟冲和尚,拿着一块玄铁,放在手中,悟冲的手掌把玄铁紧紧的攥住,然后又看见悟冲和尚手中的玄铁变化成了一个骷髅,和人皮上的骷髅别无二致。而悟冲和尚的僧衣在风中飘舞,身边都是五通围绕,悟冲脸上的皮肤支离破碎,卷入风中……
叶珪猛然醒悟,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晨钟已经开始敲响,寺庙内的僧侣诵经的声音已经传来。
叶珪披上僧衣,匆匆的跑到供奉悟冲师祖的佛堂,而云鉴已经在佛堂里等候。云鉴看见叶珪过来了,对着叶珪说:“你想明白了?”
叶珪回答:“弟子想明白了。”
云鉴微笑的说:“也难为你如此聪慧。”
叶珪站起身,对着云鉴说:“弟子能为悟冲师祖化缘重镀金身吗?”
云鉴点头。
叶珪于是立即剃度下山,云游一年,化得了足够的金箔,然后回到金山寺。
时间过了一年,在小佛堂里,悟冲和尚的是金身,脸上的金箔已经斑驳,脱落了很久。叶珪在重镀金箔之前,小心翼翼的把悟冲和尚头上的金箔,慢慢揭下。
叶珪顿悟的完全正确,悟冲和尚头部金箔被揭下后,在其他僧人的看来,空无一物。只是僧人们毫不意外。
因为金山寺的僧人早就知道,悟冲法师,一生都在收服五通,感化五通,光大佛法,原因就是——他自己就是五通!
柳涛跟着村民走了,徐云风站在岛上,自从他到了这里,顶替了钟家占着摇光,无论是敌是友,都是人来人往,来了又走。来去都是一艘小船在清江摆渡。最后都是剩下自己和一个人傀在岛上。
徐云风现在看着人傀,然后慢慢的坐到亭子里的躺椅上,拿出烟来,点着了,悠闲的抽起来。王鲲鹏为人处世太谨慎圆滑,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到。当然,一个能布置七星阵法的人,心思肯定是比一般人要缜密很多的。
王鲲鹏把秦晓敏安排过来做了人傀,知道得罪了徐云风。但是这事,王鲲鹏最终还是弥补了。
柳涛的到来,徐云风是非常意外的,不管王鲲鹏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柳涛在冉遗的影响下,终于还是想起了徐云风。
即便是只多一个人想起自己,对于徐云风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和安慰。这也是王鲲鹏用实际行动,对徐云风的弥补吧。徐云风独自笑了笑,王八就是这么一个人,行动多于言辞。不解释,只做事。
按照王八的预测,现在轮到玉衡星位,只是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去劝说方浊呢,徐云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七个星位之中,魏家、苗家、申德旭都是成名已久的术士,内心坚定且强大,既然答应了王鲲鹏,就不会再反悔。张天然的第一轮试探攻心的办法很难凑效。
宇文蝠想靠几十年前的交情,来拉拢钟家,只是阴差阳错,钟家没来,放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徐云风在这里。这个,是张天然失算了,而且到现在也想不出理由。
邓瞳是个无所牵挂的人,用心理上的瓦解他的手段,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所以张天然连人手都省了,直接把少都符的蛈母放过去,从冉遗下手。结果还没把邓瞳影响到,先把杨泽万和柳涛惹急了,不惜提前唤醒冉遗,来对付蛈母。
所以第一轮,容易被蛊惑的两个星位,分别是天璇的黄坤,还有玉衡的方浊。王鲲鹏最担心的是黄坤,黄松柏和黄莲清,黄家的老一辈的恩怨复杂,一直延续到黄坤和黄溪。
与一肚子草包的邓瞳相比,黄坤内心太细腻,反而容易被蛊惑。好在徐云风赌赢了,黄坤最后还是选择了无视爷爷黄松柏的立场,而是根据如今的形势,坚守了跟随诡道的信心。这个对于黄坤来说很难,但是最后还是客服内心的心结。
而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同时担忧的却是他们一直都照顾的方浊。玉衡星位,其实寻蝉能做的事情不多,寻蝉火居道士,本来就得不到清静派的真传,地位和法术相比方浊,都差了很远。之所以王鲲鹏把寻蝉请出来,与方浊共同镇守玉衡,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心理上照应方浊。
方浊深陷阵法,如果一个人孤孤单单,很容易放弃。
在这一点上,徐云风和王鲲鹏都保持了一致的想法,那就是方浊的内心,很难承受这么大的压力,而且她的力量在减弱,徐云风已经看出来了,而王鲲鹏比徐云风知道的更早。
七个星位中,性格上最柔弱的就是方浊,但是该来的一切,终究会到来,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看方浊能不能挺过最这个艰难的第一关了。
长阳龙舟坪的徐云风、七眼泉的王鲲鹏,现在都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玉衡星位,两人都在煎熬中等待,等待方浊挺过玉衡星位的第一个对手。
张天然到底会让谁来瓦解方浊脆弱的信心呢。
方浊和寻蝉也在等待,等待她们要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而这个对手,绝对是方浊无法想象到的人。
用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是古代的兵法,也是张天然的一贯做法。
利用对手心中最脆弱的环节下手,本来就是张天然的最擅长的能力。否则他也不是天下冥战第一高手。冥战也是战争。
牛扎坪这个地方很奇怪,地势很高,高出了峡口的其他高山,可以把下游的葛洲坝和宜昌市看的清清楚楚,当然是在没有云雾笼罩的时候。只是这种时候非常少,好不容易云雾散去,却又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寻蝉是第一个就位的道士,她已经对牛扎坪非常的熟悉了,而且对在牛扎坪上枯燥的生活并不厌烦。她从小就在道观里生活,相依为命的只有师父和方浊,三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过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种单调的修行生活。
寻蝉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害怕她在家里养不大,于是在旁人的指点下,把她送到了终南山上的清静派道观里寄养。师父并没有让她继承衣钵,所以虽然她是一个道士,却仍然可以火居。
寻蝉的师父一心修道,对俗物并不擅长,心思也单纯。道观里的一切杂物,都是寻蝉打点。
现在清静派在世上仅有的两个传人,在牛扎坪上,和当年在终南山的深山里,并无什么太大的分别。
“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小时候,”方浊靠在寻蝉的背后,“跟我们的道观一样,这里也是好几天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小时候还能看见上山来砍柴、采药的人。”寻蝉说,“现在倒好,连个走错路的人都看不见。”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如果有采药的人来了,”方浊回忆着童年,“就缠着采药人,让他们给我糖人。”
“不是糖人,”寻蝉纠正方浊的记忆,“是泡泡糖,你把一个泡泡糖嚼了好些天,都舍不得吐掉。”
“小时候你好凶,”方浊说,“可是我从来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是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师父跟你一样,”寻蝉说,“也是个不操心的人,我不拿出点厉害,你不闹翻天了。道观里,总要有人做主嘛。”
“我记得你有一次把师父骂哭了。”方浊笑嘻嘻的说,“我到了北京,才知道徒弟骂师父是不对的。”
“好不容易有个香客,给我们布施了十块钱,十块钱啊,”寻蝉说,“八八年,十块钱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十块钱长什么样子,可是师父她带着你去赶集,给你买了些没用的东西也就罢了,问她剩下来的钱在那里,她说丢了,你说气不气人。”
方浊捂着嘴笑起来,“其实师父没丢,她把钱藏起来了,嘱咐我不要告诉你。”
“你过年的时候,师父给你买了一个文具盒嘛,”寻蝉说,“你要上学了,师父总是对你偏心多一点。说得好像我真的不知道一样。”
方浊用胳膊把寻蝉的脖子挽住,“我没有父母,可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反而师父跟姐姐一样。可惜,师父走了,没人陪我玩了。”
“是啊,就那么走了,”寻蝉说,“一句话都没留。一直到严师叔接我们去北京,我们还在等她回来。你当时还不肯走,说要等着师父回来,我说都等了十多年了,师父一定是死了。”
“然后我就跟你发脾气,”方浊眼睛红了,“我把你每天都浇水的那颗松树都拔起来扔到山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