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把手从尸体的嘴里抽出来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臂和拳背上血肉模糊。灵堂里一阵腥臭。老婆婆的尸体,七窍,流出血来,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第15节
老婆婆的儿子也吓住了,坐在地下,往后退。
望开仁对他妈说道:“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供你吃供你喝,你的钱又没有只给我一个人。”
“你是我儿子啊”
望开仁说:“你还有两个姑娘撒,你又不只是生我了一个!”望开仁说:“你去找你的姑娘去。”
“我不是已经把钱都给你吗?”
望开仁说:“你才给了我多少钱?”望开仁说:“你到底……”望开仁说:“还藏了多少钱……”望开仁说:“你的钱呢!……”望开仁说:“你这个……”望开仁说:“老不死的……”望开仁说:“怎么会……”望开仁说:“只有两千块……”望开仁说:“的私房钱……”
“仁伢子,我真的只有这么多钱了,已经给你了。”
杨翠凤说:“妈……”杨翠凤说:“不怪我们……”杨翠凤说:“心狠……”杨翠凤说:“你把钱……”杨翠凤说:“都给了外人……”杨翠凤说:“只给……”杨翠凤说:“我们……”杨翠凤说:“这么点钱……”杨翠凤说:“你儿还有……”杨翠凤说:“几天活撒……”杨翠凤说:“把钱藏着……”杨翠凤说:“干嘛……”
我恨恨地看着这对不孝的儿子媳妇,喉咙咯咯的响,极力忍着喊话的冲动。
两口子看着我,吓得说不出话,只是咚咚的给我磕头,磕了几下,又掉头给棺材磕头。
望开仁说:“这个月……”望开仁说:“的油米都……”望开仁说:“给你了……”杨翠凤说:“妈……”杨翠凤说:“我们家里的……”杨翠凤说:“情况……你又不是……”杨翠凤说:“不知道……”杨翠凤说:“说好了……”杨翠凤说:“一个月二十斤米……”杨翠凤说:“一斤油……”杨翠凤说:“你把钱给谁了……”杨翠凤说:“就找谁去……”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妈撒……就忍心我饿死啊?”
望开仁:“你死也死到外面去!”
我手中的那个怪东西,突然使劲挣扎,在我手心踢动。我感觉那锋利的金属甲壳要把我手心割破了,我松了松,用指头捻住那东西。
现在看清楚了:是个金闪闪的钉锤邦邦(宜昌方言:金龟子)。
老者兴奋的大叫:“给我,快把它给我!”把手凑了过来。
我手一紧,又把那钉锤邦邦死死攥住。我看着老者,缓缓摇摇头,“没门。”
我把头一扭,看见老婆婆的幺姑娘,正趴在棺材顶,那黄裱纸轻轻擦拭老婆婆口鼻中、眼角边的血,嘤嘤的哭。
望开玉说:“妈,你吃了饭没有。这么晚了走这么远干嘛?”望开玉说:“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信什么洋鬼子的教撒。”望开玉说:“当初就叫你莫把钱给那个神经病神父,那是个疯子,你偏不相信我。”望开玉说:“你现在倒好,没得钱了,也不见那个神父来给你碗饭吃。”望开玉说:“你还不是要来找我们。”望开玉说:“这世上,那个能靠的住哦,除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望开玉说:“可是你也晓得,我嫁到这家了,日月也不好过,你女婿已经出门到浙江打了两年工了。”望开玉说:“勤扒苦挣弄点钱,都要给你孙子上学撒。”望开玉说:“你儿莫哭了,你儿吃了饭,先回去,我明天去找哥哥去”望开玉说“他和嫂子太不对了,怎么能把你赶出来呢。”
我的眼光划过棺材,看见了老婆婆的大姑娘,她现在躲得棺材远远的,靠着大门的门板,身上跟筛糠似的,哭都哭不出来。钉锤邦邦又在用力了,好像马上要从我手中的缝隙里钻出来。
“把它给我!”老者发狂的喊:“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用另一只手对着老者一指,竖起食指摇了摇。我什么都知道啦,你这个老东西骗不了我拉。你想养这个邪煞,我偏不让你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