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赶忙上前要说话。
裴琰却伸手止住他:“三郎,你别急,听我先说完。”
他拉着儿子到一旁坐下:“如今,除了要击退突厥,拱卫京畿也至关重要。叛军虽还在定州附近,却绝不能掉以轻心。而京城中,左右羽林卫素来是你掌管,唯有你亲自把持,才最让人放心。若叛军当真能逼近京畿,又必然需经蒲州渡口渡河而来,那里负责城防的是皇甫靖,他是你的人,届时严防蒲津渡,也须得靠他。你留在这儿,才能控制住局面,守住最后一道底线,至于胡虏——父亲虽老了,却没有怕的道理,就当是去追忆往昔,兼松松筋骨罢了。”
裴济听罢,蹙眉许久,慢慢道:“儿子明白了。明日,儿子会代父亲亲自向陛下进言请战。”
裴琰拍拍他的肩,微微点头。
裴济却没急着离开,仍是留在原地,迟疑片刻,方道:“父亲,儿子还有句话想问。陛下如今的样子——父亲可想过,待战事结束了,又该如何?”
以陛下眼下日渐偏执,把握不住朝局人心的状态,待以后一切平定了,难道还是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吗?
裴琰的眼神忽然严肃起来。他沉着脸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在,才道:“三郎,你莫要因为为父的这些波折,便生出别的心思来,这么多年里,我与你母亲都不是这么教你的。”
他顿了顿,对上儿子复杂又不大认同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今日父亲告诉你,你莫看如今局势纷乱,可论实力强弱也好,名正言顺也罢,都非圣人莫属。观天下之势,若纷乱四起,必是因有几股势均力敌的势力相持不下。那时候,苦的必然是天下的百姓。唯有待其中一人日益壮大,能牢牢弹压住其他人,将其吞并,这天下才能重归太平安定。如今的圣人,便是那个能压制住其他蠢蠢欲动之人的那一个——这与贤明与否,并无太大干系。”
在有真正能压倒一切的人出现之前,天子的地位坚不可摧,唯有护住天子,才能稳住江山。
心中有个念头飞快地一闪而过,裴济想要抓住,却徒劳无功。
他垂眼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儿子明白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裴琰撑着廊柱站起身来,冲他挥手,“不是说今日要去宫中当值吗?快去吧,别误了时候。”
“是。”他转过身,快步离开,稍整仪容后,便趁着日落前骑马往宫中赶去。
……
承欢殿里,丽质才从屋外散步回来,休息片刻后,便让别人都下去,只留春月在屋里,关起门来仔细收拾东西。
自从李景辉起兵的消息传来后,她便开始有意打听前线的情况,今日听说义武军已倒戈,就明白离宫中众人出逃的日子应当已不远了。
这几日,她都会抽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同春月一起悄悄收拾行囊。因要掩人耳目,不能发出太大声响,更不能随意将哪口箱笼腾出来收拾,二人只好挑了一口箱笼,先拿一点东西出来,再装一点东西进去,反反复复数次,总算已将必要带的都放了进去。
至于其他的,等到时候随意捡一些便好。
眼看已收拾得差不多,春月仔细清点一遍,这才放心的将箱笼阖上。
“奴婢这几日再替小娘子做两个牢靠些的荷包,到时候有什么要紧的小物件,也好贴身放着。”
丽质点头:“做朴素些就好。”
两人说了两句话,待丽质服过药又漱过口,春月便回屋去了,留下丽质一人在屋中。
她坐在铜镜边一面梳理长发,一面算着日子,这才忽然想起,今日该是裴济在宫中当值的日子了。
想起他父亲近来的遭遇,她心中泛起几许忧色,竟隐隐有些想见他。
想了想,她披上厚些的外衫行到床边,伸手将窗棂推开,朝屋外的夜色四下张望。
深秋初冬的寒风涌入暖融融的屋里,令她忍不住打颤,胳膊上也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可待对上那双熟悉的黑沉眼眸时,她还是笑了起来,冲他伸出一只手。
秋夜里,裴济从黑暗中出来,握住她温软的柔荑,走进光亮之中。
“外面冷,你别冻着。”
他飞快地进屋将窗阖上,却没主动去抱她,而是将身上浸润了凉意的外衫先褪下,露出内里暖烘烘的衣衫,这才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只是看看你今日来不来。”丽质身上的寒气被驱走,忍不住依偎在他宽阔结实的怀抱着慢慢磨蹭两下,“三郎,你这几日还好吗?”
裴济眼光微闪,掌心在她的胳膊与肩膀上来回摩挲,下巴也抵在她额头上,低沉的话语透过胸腔传入她耳中:“我自然要来的。丽娘,你是担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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