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2 / 2)

见他如此,屋里的人都吓坏了,生怕他受得刺激太大。一个下人赶忙走过来,红着眼眶宽慰他:“王爷,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承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她睡着了。”

那下人没忍住低头哭了起来。

萧承宴拿起她手里的帕子,为她一点一点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又为她理了理发髻,扶正簪子,最后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月娘,我知道你最喜欢热闹,这儿太冷了,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他看着窗外,唇畔微弯,“你看,木槿花要开了,我带你去看。”

他抬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焦虑,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踩在心口上。而他怀里的人早已没了呼吸,苍白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像折断的纸鸢。

屋里的人哭做一团,尤其是平日里伺候月娘的两个侍女,更是哭得快要喘不过气。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跪在门口,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萧承宴,眼泪顺着紧咬的牙关淌下:“王爷,是陛下做的,是他让人在香料里下了毒,您得给王妃报仇啊!”

他说罢,将头磕在地上,生生磕出了血。

萧承宴的脚步也只是顿了一下,牙关微动。良久,他还是抬眼看向前面,抱着月娘,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散落的槐花之间。

入夜,起了大风,阴沉沉的天空,连半点星子都瞧不见。九华宫却是灯火通明,宫殿上的麒麟石雕张着血盆大口,在夜色中仍旧威风凛凛。

寝宫里传来阵阵笑声,一身锦绣华服的太后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秀发披散,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凤眼,更是带着得意的笑。

她笑着,抬起玉梳为自己打理头发。一旁的福禄低着头,面色却是隐隐有些难看。

太后见他一直不作声,梳头的动作顿住,斜了他一眼:“哭丧个脸作甚?那个小贱人死了,难道你不高兴?”

福禄强颜欢笑:“奴才不敢,只是近日身子不好,才有倦态,奴才想先行告退。”

太后嗤笑一声,也没有怪罪他,只是有些扫兴。

福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准备转身出去,还是没忍住道:“娘娘,王妃她……好歹当年你们也是旧识,何苦……何苦赶尽杀绝呢?”他眼里浮现出几分挣扎,“就算不杀了她,也有旁的法子挑起摄政王和陛下的矛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重重地拍着桌子,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懂什么?那个小贱人和萧则,我都要他们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减了香料的量。可惜,我一早就没打算你能替我做这件事,所以还安排了别人。”

福禄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

太后仰起下巴,嘲讽地看着他:“那个小贱人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你都成了太监,心里还念着她呢?一个断了根的东西,还在这儿痴心妄想呢?”

福禄难堪地低下头,喉头滚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太后扫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再轻举妄动,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福禄跪在地上,脖颈压下:“娘娘,奴才不敢。”

太后站起身,将外袍脱下,冷冷地开口:“滚。”

脚步声响起,大殿的门很快关上。太后坐到榻上,正要躺下去,身后又响起脚步声,她不耐地开口:“说了让你滚,想死么?”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太后皱着眉,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可还没有看清,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母后这是想要谁的命?”

太后微睁了眼,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人,黑色长袍在摇曳的宫灯下忽明忽暗,银白面具遮住他大半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一看到他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眼神,太后心里的火气就冒出来,恨不得剜了他的眼。

她目光一转,落在他的右手上。他似乎提着什么,烛火太暗,她没看清,只得先压下戾气,笑道:“深更半夜,陛下来这儿作甚?”

萧则没说话,却是盯着她看,那样的眼神,无端端让她心里一凛。

良久,萧则抬起右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太后的脚边。她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定眼看去,却是一个染血的包裹,隐隐露出几缕头发。

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往后退了好几步。抬手指着萧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这……”

萧则却打断她,语重心长地道:“母后既要陷害儿臣,又怎么如此不小心?”

太后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半晌说不出。她仰起脖子,瞪着萧则:“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则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他将染血的帕子扔到一旁,抬眼看向太后,咧开嘴笑了笑:

“母后总是这样,会让儿臣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