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文件，越看越心惊。

女方姓名艾琳，这份离婚判决基本的内容就是，财产全部归女方，儿子莫飞归男方所有，但男方只保有少部分婚前财产，基本是净身出户。

“退伍费应该已经汇到你的个人信息账户了，小飞上学的钱我会定时给你汇的。”艾琳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想走，却又不舍地看着儿子，伸手去拥抱他，“小飞，妈妈会经常去学校看你的。”

让莫迪净身出户，看儿子也要避开孩子父亲，这恩断义绝也是够彻底。

莫飞在母亲怀中沉默不语，等艾琳放开他的时候，垂着的睫毛落下细密的阴影，生疏而礼貌：“我很欢迎您来看我，但是您来的话，麻烦时间早一些，免得我爸看见您不开心。”

这句话说得就很有意思了。艾琳不想看见莫迪，到了莫飞口中，反而变成莫迪不待见艾琳。既表示了自己仍然承认母亲，对父亲的维护之意更是溢于言表，以他的年龄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冷静成熟。

艾琳愣了一下，压抑住悲伤的表情，看了莫迪一眼，声音不自觉有些冷：“小飞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我儿子养好，你身体不行了，就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这是把从莫飞那里碰到的软钉子算在了莫迪身上，说得如同自己对莫飞有完全所有权，只是不得已才寄放在莫迪这里，还暗示莫迪不仅没了钱，连健康都失去了，冲天怨气和看不起，甚至不屑于掩饰。

莫飞立即对她怒目而视，莫迪却轻轻拍了拍莫飞的手，让他不要被激怒，说道：“艾琳女士先别急着走，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法院会这么判？”

艾琳不觉有些惊讶。虽然她早就移情别恋，但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纯粹美好的爱情。那时，她不知道人世的艰难，莫迪对她呵护备至，柔情似水，两人感情一度羡煞旁人。可是，后来她才明白，相比于成人世界的阴狠复杂，他们当年的所谓爱情，实在是可怜可笑。

然而，艾琳早已不再留恋所谓爱情，莫迪却始终如一，哪怕是他们吵得最厉害的时候，莫迪也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现在生疏的称呼，像是在她心中划了一刀，而眼前的莫迪更是令她感到陌生。

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个总是笑着看她，沉稳却有些天真的军人。明明是同样的面容，眼前的男人周身却有一种压迫人心的气场，仿佛有着深沉的沉淀，如同一波碧渊，水面平静，实则深不可测，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间直指人心，仿佛他站的位置很高，在他眼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艾琳一瞬间竟然有些慌张，但很快淡然道：“法院就是这样判决的，你想要解释，应该去问主审法官！”

谁知，莫迪不怒反笑：“是吗？”

第2章 出院遇袭

莫迪慢慢站起来，莫飞立刻有些慌张地扶住他，莫飞这个动作是关心心切，却会一下减弱父亲的气势，然而，莫迪这么一个刚刚从病床上起身，还有些跛脚，需要搀扶的苍白青年，默然站直身子，默然望着艾琳的时候，一双眼睛深如潭水，周身那种习惯于掌控的气场，竟然令他显得不怒而威，让人完全不觉得他是病人或者弱者。

他缓缓开口：“那我是应该问问法官，为什么一份判决书中，当事人双方争议理由，诉求不清，判决所采用的法律事实，证据更是模糊。判我净身出户的法律依据是什么？尚未成年的儿子判给我，却没有保障我养育孩子的基本经济条件，这叫什么判法？一份法院判决，毫无逻辑，不顾公平，这个时代的司法系统也有点太黑了些。”

艾琳被说得不禁退了一步，冷汗出了一身，冷笑道：“你如果不服，大可以去上诉，只是即便你去上诉一万次，也是同样的结果！你所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我已经很给你面子，没让你蹲监狱，不然……”

她表情强悍，却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大部分是强撑，莫迪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敏锐道：“这判决书不会是你伪造的吧？”注意到艾琳的表情变化，接着说，“这应当是违法行为，你有什么理由，居然要这么做？”

艾琳像是被扎了一针，好像要爆炸，丢下一句“判决书是真的，跟你我无话可说！”就转身迅速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像是逃一样，噼噼啪啪，飞快走远消失。

莫迪眼睁睁看着她逃跑，也没打算去追，叹了口气，坐回病床上，又翻了翻判决书，忽然注意到莫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又有点脸红，挠了挠头看向另一边。

莫迪觉得很有趣，猜测这父子俩可能平时交流并不多，毕竟军人一般会长期不在家，但显然，莫飞很崇拜他父亲，而且现在看来，对于他这个冒牌父亲也很满意。

“小飞，”莫迪伸手摸了一把莫飞的头顶，“以后你就要跟我过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莫飞却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让他保持着这个摸头的姿势，半晌才放开，眼睛竟然又有些红了，低着头好半天，才郑重地看着他：“我也会好好照顾您的。”

“你真……可靠。”莫迪没想到自己摸一下，孩子竟然要哭，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起来，“士兵，现在组织交给你一个任务。”

莫飞果然对于军人十分憧憬，立即立正：“是！”而后小心翼翼地期待道，“是什么？”

“我应该去哪里查看那个……个人信息账户？”

十分钟后，莫迪看着眼前的虚拟电子屏，一边感慨未来科技的高超，一边感慨自己的贫穷。

据莫迪偷偷问护士机器人的结果，个人信息账户储存在一枚一毫米见方的芯片中，银河联盟公民一出生，这枚芯片就会镶嵌入公民的某根手指指腹中。莫迪在十公分见方的机器前面，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将右手食指按在指纹辨识器上，居然一次蒙对，宽阔的电子屏凭空出现，显示着从他出生开始的全部信息。

存款那一页面上是少得可怜的数字：3116.28。

莫迪心存一丝奢望，希望这跟新中国五六十年代一样，万元户就是超级大款，问道：“小飞，你们学校的午饭多少钱？”

莫飞的年纪应该在上小学，除非某些贵族学园，一般而言，学校食堂的价格是比较低的，可以基本反应这个时代多少钱能够吃饱。

电子屏具有私密性，非当前账户用户看不到上面的信息，莫飞凭借天生的敏感机灵，发觉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谨慎道：“十五……不，十块钱吧。”

这是食堂最低价了。

莫迪快速地计算了一下，保守估计，三千块钱也就够一两个月的花销，而且……

莫迪又问：“你的学费……”

莫飞立即紧张起来：“学费全免，”而后又小声说，“只是还要交调剂费。”

他扁着嘴，像只小乌龟似的，好像要把脑袋缩进肩膀里，呈现出一种怯懦又无助的姿态。莫迪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孩子可能有点太敏感了。

他怕自己养不起他，会把他送走。

实际上，无论什么年代，法院判决未成年的孩子跟着身无分文的父亲，都是非常不合理的。最有可能的是，孩子本来判给艾琳，但她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带，所以伪造判决，将莫飞塞给他。这样的话，如果他再表现出抚养莫飞会很艰难的态度，莫飞这个早慧的小孩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负担，爹不疼妈不爱，可怜直逼小白菜。

莫迪一时没想出来，应该怎么说才能打消莫飞这种想法，只能又揉了揉莫菲的脑袋，这次他没有抓住父亲的大手，只是笑了一下，显得有点落寞。

莫迪更不知所措了，这时，护士机器人还飘过来，说了句雪上加霜的话：“莫先生，您的医疗费就付到了今天，该续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