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郎用熟练的大魏话跟他们打招呼,声音好听得如同百灵鸟:“你们好。”
她们谁都不是关幼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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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的妇人是原霁的姨母,金姨。
金姨让他们三个少年进来,跟他们介绍自己旁边的年轻小女郎:“小七,这是铃儿。以后见了面,不要当不认识,要照顾表妹,知道么?”
原霁一直知道这个表妹的存在,但这时他才第一次见到金铃儿。原霁麻木道:“我知道了。”
金铃儿生得甜蜜活泼,对着他们露齿而笑。金铃儿笑吟吟地说自己之前帮母亲去采草药治旧伤,错过了表哥的婚礼,心里很过意不去。
金姨早年跟着丈夫打仗,身体弄得不好,一直流产,无法孕育子女。丈夫死后,她收养了一个女儿。
金姨对自己收养的这个女儿分外满意,因金铃儿虽是羌人出身,但从小长在凉州,和大魏人也差不多。且金铃儿说话甜蜜,又在金姨的教导下,能弯弓射马,还耍得一手好枪。
在金姨原本想来,封嘉雪自然是最适合原霁的人选。可若是封将军不下嫁了,金铃儿做贤内助,那定也是优秀的。
赵江河察觉金姨的心思,登时觉得不好参与原家的家务事。赵江河目光闪烁,想逃离这片尴尬的地方。
金姨满意点头:“如今打仗,营里没什么好吃的,我和玲儿路过军营,就给你们送点儿好吃的。”
原霁忍不住道:“关幼萱为何不来?”
金姨瞥他一眼。
金铃儿声音清脆地在旁边笑答:“我和母亲出门的时候,遇到小表嫂登门看望母亲。小表嫂听说我们要来,就跟我们说表哥你最近又受伤了。母亲心疼你,才跟小表嫂说以后天天给你送饭,小表嫂听了特别开心。”
这下,换原霁不开心了。
原霁抿直唇,压着的眼眸里戾气掠起,阴翳重重。
金姨了解这个姐姐留下的唯一儿子,原霁活力四射,几时有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若有所思,给金铃儿使个眼色,让干女儿帮自己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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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儿早听母亲说表哥桀骜肆意,霸道妄为,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她做好准备,却还是没想到自己只尝试和原霁说第一句话,原霁就说:“我去找关幼萱。”
原霁拉着赵江河就走,留下金铃儿在原地,满脸尴尬。金铃儿追上两步,原霁蓦地回头看她一眼,那一眼中的阴厉色,吓得金铃儿心脏砰砰跳。
赵江河回头,对满脸尴尬的金铃儿解围道:“你在军营中玩一玩,我们很快回来……”
金铃儿还是在军营中转了一圈,试图了解原霁最近在做什么。等回去后,金铃儿便对金姨说:“阿母,小表哥是因为和小表嫂闹了别扭,才不开心的。”
金姨一愣,想到自己出门前见到的关幼萱:“是呀。萱萱提起小七,也是别别扭扭……如此,是说两人吵开了?哎,我早就说萱萱不合适做小七媳妇嘛。”
金姨喜滋滋地盘算开:“太好了,等萱萱走了,阿母就努力给你说亲。你看小七一表人才,你嫁给他,阿母也放心……”
金铃儿脸猛地一红。她却偏头,并不认同母亲:“可是小表哥明明很喜欢小表嫂啊。”
金姨茫然:“……你怎么知道?小七亲口说的?”
金铃儿坐下来,撒娇地搂住母亲的脖颈:“小表哥见面就问表嫂为什么不来,表嫂不在,他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和他说话,他正眼都没看过我,急匆匆就去找小表嫂了。这不就是喜欢么?”
金姨固执道:“这说明我们小七是个好丈夫。”
金铃儿想到原霁那看自己时眼中的寒气,至今仍让自己小心肝噗噗跳。谁想嫁给那种凶巴巴的郎君?而且听说,小表哥整天打架惹事,太吓人了。
金铃儿便耐心地说服金姨:“阿母,你不觉得小表嫂其实才是最合适小表哥的么?小表哥那般强硬,正需要柔情似水的妻子啊。小表嫂漂漂亮亮,不说表哥,我看着都喜欢,想和她亲近。小表嫂嘴甜,肯定能哄得表哥整天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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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和赵江河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说:“关幼萱没来看我,一定是去她师兄那里去了。世上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师兄?别人家的师兄是盼着小师妹夫妻恩爱吧,关幼萱那个师兄,他是天天巴不得我和关幼萱吵架。
“他整天煽风点火,似笑非笑。”
赵江河一听,这问题有点严重。
他严肃道:“你说的有道理。哪有父亲都走了,师兄还死赖着不走的。非说自己对凉州的花草感兴趣,想研究研究……呸,我们这地方哪来的好看花草!一听就是借口。”
原霁颔首。
赵江河:“那你夫人那位师兄,是如何使手段对付你的?兄弟帮你想想法子。”
原霁:“那倒也没有。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
赵江河:“……”
赵江河问:“那你是如何判断出来人家整日煽风点火,破坏你们夫妻感情的?”
原霁理所当然:“我只消看一眼裴象先的眼神,我就知道。”
赵江河:“……我只消看一眼你的眼神,都想揍你。这说明你是个混蛋吗?”
原霁愣住。
然后他忍怒:“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那是一种直觉……我不用跟裴象先打交道,就能看出来。”
赵江河:“你是嫉妒。”
原霁:“我没有。”
赵江河:“你是吃醋。”
原霁:“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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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半句多,走到半道上,赵江河不理解原霁,最后换原霁一人回府。
原霁杀回府邸,是想看看关幼萱是否出门了,是否去找她师兄了。不过他尚有理智,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思不太光彩。
他特意弄开束翼和“十步”,自己从后墙悄悄进门,又一路躲避府中卫士,翻窗从自己寝舍的窗口跳进去。
武功高强如原霁,他的行动,可以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原霁跳入自己的房屋内,便听到了里面有人的呼吸声。他略微迟疑一下,突然想到一个借口——为何今天不来军营送饭。
原霁理直气壮进里屋。
床帏半掩,日头倾泻。小娘子长发披散,正侧身坐在榻上,衣衫半褪,圆润肩头露出。
关幼萱低头摘衣带,褪薄纱。裹胸上荷叶与鸳鸯交戏,手臂和小腹雪白柔亮。侧影成峰,月影柔和,远近雪光不减。长裙落下,小裤如沙,脚踝和细柔的小腿只手可握……
她弯腰,去捡床上干净的换洗衣裳。
原霁猛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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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入净室中靠着墙,原霁浑身都在发抖,血液滚热。他脑中描摹方才所见,血性涌上,时刻想扑过去,撕咬自己的猎物。
他在自己的想象中撕咬,喝那热血,咬那肌肤……原霁手盖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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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幼萱换好衣裳后,疲声让侍女进来,将旧衣拿走。她抱着汤婆子躲入被褥中,苍白着脸,努力说服自己睡着了便好。
每次癸水来了,都是这般痛。
阿姆骗人。阿姆说嫁人了就不疼了,可是还是疼得她想撞墙呀……害她早上出门,去过金府后就回来了,接下来几日,恐怕她哪里都去不了。她这辈子,恐怕都要被自己的癸水痛死了。
关幼萱想得委屈,忍不住伤心落泪。
关幼萱睡着不到一刻,原霁重新翻窗,去而复返。原霁站在放下的床帏下,脖颈滚烫,指尖发麻。他一鼓作气地掀开芙蓉帐,蹲下身,脸凑过去。
原霁怔怔地看着关幼萱轻覆眼睛的睫毛上沾着的水雾。他伸出手,在她雪嫩的面颊上,果然摸到了眼泪。
关幼萱睡梦中,还发出一声哽咽。
原霁趴在床沿上看了半天,他判断出:她一定是因为生气,才睡着了都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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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江河夜里刚歇下,就被原霁推开窗翻进来。
赵江河指着原霁鼻子大骂了一通对方扰人清梦,骂完赵江河就赶紧跑,怕原霁动手。原霁却动也不动地坐着。
原霁心如死灰地坐在小案前,喝一大口酒,才下定决心:“教我。”
赵江河没好气:“什么?”
原霁长叹:“教我该怎么做,我家夫人才不生气。她都因为跟我生气,影响到身体了。再气下去,可能就死了。”
赵江河:“胡说八道。”
原霁煞有其事:“我家夫人和旁人家女郎可不一样,一生病,说不定都会危及性命。”
赵江河听了半天他的胡说八道,好气无比。赵江河只好说:“那你就逗逗小女郎开心嘛,你挺在行的啊。”
原霁想了想,摇头:“我不在行。”
原霁长吁短叹。他做过一些梦,梦中他就追小女郎追得可凶了。可是关幼萱还是跟着她阿父和师兄走了,走之前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现实中的原霁,他对自己产生怀疑,定然也并不会讨女孩欢心。
赵江河沉吟:“你问我,我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原霁看过去。
赵江河笑:“周公之礼,阴阳协调。天下至乐,少青懂否?”
原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