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州有些年头没有骑过单车了,但他并不排斥这一项运动。
拉住沈妤的手往前走,等到达单车旁,长腿一跨,右脚踩在单车的踏板上,双手放在车头,陆行州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放在身上轻擦一遍,回头嘱咐道:“你要记得抓着我的腰。”
沈妤坐在后座上,脸色一红,眼睛透着水亮,轻声回答:“我知道,以前我哥哥沈寒山也这样带过我。”
陆行州被她这样一说,不禁微微挑起右边眉毛,轻咳一声,踩动车子往前,沉声开口道:“李文瀚你知道的,他中学时总喜欢带姑娘出去,有一次,他与一位姑娘骑夜路,走出半里地发现姑娘不见了踪影,回去时才看见,那姑娘连着后座一起摔在了半路,鼻青脸肿,他打着电话说自己遇见了成精的女妖精,回来抑郁了整整一个星期。”
沈妤抓着他的衬衣,耸起肩膀轻声笑,她是第一次听见陆行州的俏皮话,于是身体向前,鼻尖不禁微微触碰到了陆行州的衣服,连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也一并变得清晰,有些温暖,让人忍不住心中发痒,她歪着头低语:“陆教授,你作为人民教师,怎么可以提起朋友的伤心事。”
陆行州于是也跟着她笑,他使劲踩车蹬子,像是有些体会到李文瀚那时的乐趣,他说:“他不伤心,他从不伤心,他只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后座梆子。”
沈妤于是笑得越发开心了,她的眼睛整个勾起,像极了一弯浅浅的月亮,额前发丝吹在脸上,黑白分明,嘴角笑容拉出半点冬日里的暖意,就连路过的风也变得格外多情。
陆行州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此时的模样,心脏止不住地跳动,那像是一位老少年迟到多年的纯情,也像是他少时午后偶尔一个硬邦邦的梦,他不敢多看,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她得是我的女人,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沈妤抱着陆行州的腰心中一直也不平静,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商场,她才小声喊了一句:“陆行州,先停一停,正好到这里,我想去那边店里把小黎下个月的奶费交了。”
陆行州于是点头答好,将单车慢慢骑到商场外,站在路边的树下等她。
不远处四处游荡的小伙子盯着陆行州看了一阵,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走过来,面目严肃,有如即将贴大字报的热血青年,他将手里的宣传单递过去,低声发问:“这位先生,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学校组织的慈善活动,我们是北邮的学生。”
眼前的小伙年纪不大,想来不会是做传销的,而他眼神坚定,应该也不会卖黄片。
所以陆行州问:“什么慈善活动?”
小伙于是眼神发亮,连忙拿出自己手中的样品,开口介绍到:“就是这张请愿纸,您可以将自己想要说给父母、子女或是爱人说的话写在上面,当然,也可以是自己的一些希望、请求,这个纸我们找三位高僧开过光,将它写好放在你希望的人身上,总是特别灵验,而且,它只要十块钱,这些钱我们一分都不会要,全部捐给西部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陆行州接过他手中的黄纸,皱着眉头,沉声发问:“真的…这么灵验?”
小伙子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长成陆行州这样的男人大多游戏人间,未想此子徒有一副辜负妇女同志的外表,内心却是如此纯情。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负罪的浪子,想的更深一些,脑中甚至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陆行州求爱未果、哀怨呐喊的画面,全身一抖,于是回答难免就少了些许底气:“真,真的,心,心诚则灵嘛。”
陆行州却不知这些,他跟在小伙子身后,走向不远处募捐箱,拿出一张红钞投进去,伸手接下他递过来的黄纸。
周围站着的,大多是些互相拥吻起腻的情侣或年轻人。
陆行州站在其中有些突兀,一是长相身高,二是穿着打扮。
他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至少从心理上而言,他或许从未浪漫过。
他少时没有孩童的天真,长大后没有年轻人的热烈与疯狂,他读严谨的书,听老旧的歌曲,穿毫不花哨的衣服,做按部就班的工作,可这样的他却遇见了崇尚爱情的沈妤,他开始为她产生出男人最原始的冲动,他于是摊开手中的纸条,即便耳朵已经红到了底,但埋头写字的神情依然坚定。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位“工程师或者这类的人”有一天也会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年人,做一些年轻人热衷、但毫无作用的事情。
他或许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想要告诉那个人——
“我见过许多风景,走过许多的路,大多数时候平淡无奇,生活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有格外的吸引,但有一天,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喜欢她,像是三月里的花儿,六月里的阵雨,初冬树上的白雪,还有这天午后,坐在我身后,笑着不说话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