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踹了张二狗两个跟斗,这家伙却是打死也不吐口,王金发笑着上来解劝,“大人就不必在逼问二狗兄弟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路大人那里还要去应卯,大人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早点脱身了!”
王金发到底在江湖上打拼多年,考虑事情和待人接物远非张二狗这个鲁直汉子可比。
朱平安这才放过了张二狗,一行人策马扬鞭直奔巡抚衙门。
到得门外,早有路振飞的心腹家人老管家路安在此相迎,便将朱平安径直引进了路振飞的书房。
路振飞的家眷都在京城,平日里便在巡抚衙门的后院安歇,由路安带着几名从京城府邸中跟来的家人伺候,生活过的简朴异常。诺大的书房中也只留了一只火盆,空荡荡的还是有些寒气。
路振飞一身家居棉袍,和王品对面而坐,王品则是一身锦衣玉带,乍一看便像是某位高门中的翩翩佳公子,手中还抱着一个青铜的暖壶。朱平安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对弈。
朱平安蹑手蹑脚的进来,从路安的手中接过水壶,帮两人续上茶水,便垂手侍立在一旁。
不多会的功夫,路振飞便投子认输,看来今天又是无一胜绩。但路振飞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不快,回头看看朱平安,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好了,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由平安代老夫和王公公对弈几局吧!”
王品呵呵一笑,白净的脸庞如沐春风,“路大人既然还有公务在身,那便请去忙碌,好在还有平安贤弟相陪,王某可是要杀个痛快了!”
路振飞歉意冲王品拱拱手,起身趁王品喝茶的时机,用眼角的余光向着对面的墙壁上匆匆一瞥,随即向朱平安挤挤眼,这才施施然的出了书房。
朱平安整整衣襟,端坐于王品的对面,眼睛却投向刚刚路振飞示意的地方。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浓墨山水,这是路振飞闲来无事所做,画幅的一边是两行风骨十足的隶书,也是路振飞最喜欢的诗句:“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这一下可把朱平安给搞糊涂了。这副作品还是路振飞刚刚到凤阳上任时所做,诗句则是苏轼《新城道中》的一句。记得刚刚看到这副作品的时候,朱平安还忍不住对路振飞当时的心境做了分析。
从路振飞的言谈话语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来看,崇祯帝打算用路振飞整饬两淮,确保漕运的畅通。路振飞一朝复出,简在帝心,且身负重任,自己也有了用武之地,用此诗此景可谓是相得益彰、恰如其分。
可今天他却冲自己示意这副山水和诗词所为何来,饶是朱平安想破了脑袋,一时间也难以琢磨清楚。
王品的棋艺高超,这是朱平安早已领教过的,自己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棋艺着实是拿出手来,加上心中有事,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被连下三城。
“王公公棋艺高明,平安实在是佩服!”
王品笑了笑,朱平安的棋艺他看的清清楚楚,确实是新手级别,和自己相差太多。王品之所以常常登门拜访路振飞,便是想与这对师徒拉近关系,套套交情,以便能让这两人为自己所用。身后的恩主已经来了书信,对于他再度被起复也是着实的高兴,并隐晦的请他在凤阳隐忍一段时间,以待时机重返宫中。
这让王品感激莫名。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恩主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这便是令王品最为欣慰和感怀的事情。
基于这种原因,让王品忽视了临来时王承恩的谆谆嘱托,并急于想要为恩主做些什么。恩主年龄虽幼,但其心智却宛如成人一般,曾多次说起身边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于是,王品便打起了路振飞和朱平安师徒的主意。
王品看似漫不经心的清理着棋盘,口中却缓缓说道:“弈棋本是小道,只为消遣排解,胜负着实无须挂怀。平安贤弟小小年纪便能孤身创下这一份家业,已属难能可贵。”
朱平安一笑,再次为王品斟满茶盏,“王公公实在是太高看平安了。这一路走来,幸得恩师、段大人等关爱照拂,平安也听说,王公公可是宫内内书堂出身,一身技业即便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能陪公公弈棋,那是平安的福分,这一段时间,平安可是受益匪浅啊!”
王品满意的笑起来,眼神瞥向窗外枯黄的树枝,“是啊,内书堂中苦读四年,然后在钟粹宫一呆便是八年,这期间的酸甜苦辣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也只有在平安贤弟的面前,我才能吐一吐苦水。这人哪,其实最重要的便是要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路上不仅有至交好友陪伴,还要有贵人遮风挡雨,这路才能走得顺畅,你说对不对?平安贤弟!”
王品的话轻描淡写,但在朱平安的心中却无异于点燃了一颗炸雷。王品的话中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来历以及表示出的对于朱平安的招揽之意,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