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贡妃低低饮泣起来。
月毓站在她的身后,屏声敛气地听她哭啼,眉目凝结成了一团忧伤,喉咙也哽咽了起来。自从晋王故去,她便被贡妃召至宫中相陪,几乎每一日,贡妃都会像以前一样,让她跟她讲赵樽的事情。讲他喜欢吃的,讲他喜欢穿的,讲他的一言一行,时而哭,时而笑……
于是,她也跟着回忆了一次。
从梳角辨的小丫头开始,她就一直跟着赵樽。即便只是端茶倒水,她也乐意。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她相信,早晚有一日,贡妃企盼的“一子半女”,一定会是她为爷生的。
可爷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楚七。
有了她的出现,他的身边更是容不下她了。
终于这一次北伐,他卒在了阴山。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楚七害的。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忍住心里刀割一般的痛苦,轻声一叹,“娘娘,有一事,原本奴婢是不想告诉您的,怕您听了伤心。可想到爷,奴婢这心底,又落不下去。”
贡妃原本半趴在案几上,听得如此说起,面色一变,就回过头来。
“什么事?”
月毓垂下了头,目光里浮起盈盈的泪。
“那个女人要回来了,是皇太孙接回来的。娘娘,十九爷这才刚刚亡故啊,她竟要另嫁他人……且不说她该不该为了爷以全名节,就说她若真嫁了皇太孙,十九爷的脸,往哪搁呀?”
贡妃脸上挂着泪,满脸惊愕。
“竟有此事?”
月毓幽幽道:“是。娘娘,当初爷为了她,做了多少忤逆陛下的事,又多少次死里逃生?最后,甚至为了她,把命都丢在了阴山皇陵,她竟是半分恩情都不顾,贪图富贵荣华,实在……令人痛心。”
说着最后,她痛哭着半跪在了贡妃的腿上。
贡妃看着她,目光凉凉地冷笑一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噙着眼泪的美眸里,露出一抹母狼护犊子般的寒光来。
“小贱人!恬不知耻。”
洪泰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七。
天气闷沉,即无风雨也无晴。
卯时,京师城门,一阵尘土飞扬。
赵绵泽坐在辇轿上,白皙的脸孔隔着长幅下垂的绛引幡,湿润如玉,一袭杏黄色的五爪金龙储君袍,将他衬得雍容矜贵,雅致无双。看着官道上缓缓行来的马车,他平静的面色下,视线一片模糊。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
这般拘了她回来,她可有怨?
马车越来越近,赵绵泽的手心越攥越紧。
自她北去,他筹谋了这般久,想念了这么久,天涯望断,她终是归来。可明明这样近了,他却突然没了勇气。心底死死压抑的慌乱,并非他熟悉的感觉。他从不畏惧什么,也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压力,甚至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念头,不敢去面对。
“殿下!”
一骑快马冲了过来,人还未至,那人已翻身下马,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望着辇轿中的人,抽泣道,“奴才不负主子所托,终于将七小姐带了回来,只是途中七小姐被奸人所伤……如今仍然昏迷不醒……请殿下责罚。”
赵绵泽微微眯眼,只抬了抬手。
“何公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