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不由道:“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王琚抿嘴一笑,道:“世间的事,岂是和殿下的茶叶买卖都是同理,任何一个环节都是息息相关,有人种茶,就得有人收茶,有人收茶,就得有人对其进行加工,还得有人分售,最后才会有人品茶。假若种茶的人说,那些吃茶、收茶的与我全无相干,岂不是笑话?国公现在的处境也是如此。学生要问,现在殿下有虎狼之师,环伺于洛阳一侧,又有救驾之功,深受宫中信重,那些有心之人,难道会对国公视而不见吗?不,不,不,国公,大势已成,国公断然不可能隔岸观火了。我自然知道国公的心思,庙堂上是刀光剑影,你只想在这孟津坐看风起潮落,可是一旦起了风,岸边的渔夫,岂有稳坐如磐石的道理。接下来,只怕会有人上门来,少不得要对国公进行拉拢了,国公要做好准备。”
秦少游又是愣了一下。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武则天给自己卖了一个人情,那就是让自己去劝告烧毁那些书信,自此之后,朝廷的百官就会对自己友善许多,比如这一次敕封国公,崔詧起了头,大家一呼百应,难得朝中能达成如此的共识,秦少游只当是他们欠了自己的人情,所谓一报还一报而已。
可是现在一琢磨,却发现这只怕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至少王琚口里的意思是,大家有和你改善关系的意愿,而这个意愿来自于天策军的不同凡响,以及眼下自己实力的增长。
王琚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少游一眼,继续道:“这世上颠扑不破的道理只有一个,庙堂之内,即是实力,有人给国公抬轿,只因为国公的火候到了,这才只是个开始,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门槛就要被人踏破,国公做好准备了吗?”
秦少游认真地看着王琚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来拉拢于我?”
秦少游托着下巴,眼眸扑簌,显然他清楚,一旦有人拉拢,肯定会许诺很多好处,能给自己带来直接的利益,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有今日,无非是因为武则天对自己放心而已,自己和他们厮混一起,好处固然是有,可是……
想到这些,秦少游不由道:“只恐宫中见疑。”
王琚却是笑了:“世上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过国公要做的,就是尽力地尽善尽美,国公知道走绳索吗?街上的艺人,手持一根棍子,行走在绳索上,一旦失去了平衡,则摔得鼻青脸肿,可若是走得好,则少不得获得满堂喝彩。”
王琚说到这里,脸上渐渐变得肃然:“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有人寻上门,国公不妨与他们尽力亲近,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都可与他们打好关系,天策军这儿,有什么难处,也大可以去向他们求告,其实有些事,天策军这边办不成,可是在别人手里就轻而易举了。国公怎么可能永远孤立于庙堂之外?唯一的麻烦,其实就是宫中……不过……这没有妨碍。殿下大可以修书……”
“修书……”秦少游微微一愣。
王琚正色道:“每日一书,将这孟津的所见所闻都报知宫中,若是有人给国公什么好处,国公爷一并收下,可是在书信之中,却要说个清楚。”
这一手……真让秦少游目瞪口呆,这是做小人啊,得了别人的好处,转手就密告给武则天,既做了忠臣,又趁此大收好处。
王琚抿嘴笑道:“国公莫非觉得这样不好?国公既然知道这些来与国公亲近之人都是有所图,既然是有所图之人,国公与他们不过是利益之交罢了。而陛下得了这些书信,非但不会怀疑你,反而想要看看,这些人送你好处,到底想做什么,而会让你按兵不动,教你好生与他们‘亲近’,如此一来,国公就有了转圜的余地,长袖善舞,而两全其美。”
王琚叹了口气,接着道:“学生为国公谋此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深深地看了秦少游一眼,加重语气道:“陛下已经老了。”
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秦少游的心坎里,陛下已经老了,人有生老病死,这就意味着,很快,秦少游就必须要独当一面,而独当一面,就必须要积攒足够的本钱。有帝宠是假的,手握天策军也是假的,寥寥千人的天策军,固然再如何虎狼,那也不过假象,要立足,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
秦少游目光幽幽,道:“那么……以先生之见……”
王琚似乎猜透了秦少游要问什么,他淡淡道:“来的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不过这些人必定都是有些人的至亲,若我猜得不错,过不了多久,韦玄贞会来,殿下对此人可要小心了。至于武家那边……料来会托人来,来的人是谁,却是说不准,到时候,国公再计较就是,此事最紧要之处就是,决不可外泄,所知者越少越好,国公,你要做好取信宫中和许多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