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2 / 2)

想到这毕竟是乐团共同的愿望,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先来拜访看望一下,是否上台,要尊重老人的意愿。

医院里人来人往,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斯哲忽然联想到了许盈沫的病情,虽然后来医院会定期把病检报告发给他,也看得到许盈沫的身体一直在缓慢复苏,但此刻站在这里,他还是心头逐渐沉重。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愿意把自己一半生命分给她,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地看她过半辈子,也好过每天都提心吊胆,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还要起来翻一翻病例。

然而他这个太监难过,许盈沫这个皇帝却没有他那么伤感。两个人上了电梯,摄像临时关了机子,谢斯哲便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这样能够让他安心。

电梯里人很多,看到这对漂亮的男女,以及身后跟着的摄像,以为他们是来做节目的,一时纷纷投诸了各种目光。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着:“这年头的相亲节目真是拼,都相到医院里来了。”

谢斯哲:“……”我就只是牵个手……

电梯打开,他们到了肿瘤专区,提前已经联系过医院和对方的家人,家人没说欢迎,也没说不欢迎,态度模棱两可,一个护士先给他们带路,来到了曾华庭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个多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泡面和饭菜的味道,有人靠在床头输液。两人走进去,一眼看到了窗边床头,正在做检查的老人。

他脸色消瘦灰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刚做完放疗,正晕眩着,模模糊糊看见走过来的年轻男女,也没力气看。他的女儿和许盈沫交谈了几句,俯下身:“爸,你以前那个c城民族管弦乐团,有人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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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民族管弦乐团。

好像黑暗中,被注入了一缕光芒,是如此耀眼。曾华庭原本半陷入睡眠中,这道光,让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努力撑着,掀开眼皮,望了一眼许盈沫她们……是年轻人啊。不是他们。

他有点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有什么话说。

许盈沫从包里,掏出了在单慧琳那里影印的旧照片,递到曾华庭的面前。

看着照片上的字迹,看着那些抱着乐器合影的故友……曾华庭躺在枕头上,只看了这么一眼,心情澎湃而上,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晕染了枕头。

“我们先前,联系过单慧琳……”听到这个名字,曾华庭不住地点头。

许盈沫把来意和想法讲给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些老人,她有点忐忑,也许是因为尊敬,所以才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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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完美的谢幕啊……记忆里的c城礼堂,红色的幕布,台下人的掌声……

曾华庭闭上眼睛,想了想,复又睁眼,他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上一个双辫女孩儿,她抱着琵琶,巧笑嫣然,过了四十多年,再看还是一样好看。

看着照片里,他年轻时暗恋的人,曾华庭开口,声音不大,却还是稳:“她……她还在吗?”

他指的这个琵琶声部的女孩子,她倒是真的去世了,临出发前,都在当地部门查过。许盈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那声音里带了一丝听不出的渴望。还是谢斯哲微微叹息,替她开了口:“她前年冬天……走得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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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故去了。也是,毕竟这么久了。

曾华庭的目光黯了下来,默然地又看了一会儿照片,仿佛看到故人的音容笑貌——他排练时慢了一拍,她娇笑着捶打了他一下,他一边笑一边躲开,心中却是甜的。

“可惜了。要是她还在,一定挺高兴……她可喜欢了,自己练的最多。”大概是老了,他说话比较跳跃,可周围人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见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他的女儿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曾华庭垂下了头去,入目是洁白的被单。

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像这洁白的被单一样,滚过人间红尘,就是没有留下过浓墨重彩?

手背上还插着点滴,他看了一眼,忽然想拔掉。

能再次上台,就算不治病了,他也要去的。

他要替她完成这个愿望,他们一起创作的曲子,就算过去四十多年,也一定是最好的,他要为她去演出,这次,再也不故意慢一拍了。

他的女儿担忧道:“您这样的身子骨,还怎么折腾,去了帝都,您不治疗了吗?”她也是多少了解乐团的情况,排练都要几个月呢,这么累,可未必吃得消。

曾华庭摆了摆手,口气坚决:“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没区别,让我把这件事办了吧,安心地走人。”

他女儿不知道怎么劝了,束手无策的模样,看了一眼来客。谢斯哲一旁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我们剧组和光华附属医院有合作,老人住在帝都后,会联系那边的医院,不会耽误他的治疗。”

光华附属医院,毕竟是比本地的医院好了太多。他女儿听了这个保证,终于算放下一颗心,也就不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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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分头去寻找健在的二十几个老人时,电视和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也刊登了出来:

【寻找c城民族管弦乐团二胡演奏者时青茂、鲁源,柳琴演奏者徐芳菲……现组织乐团重新演出,由单慧琳牵头,联系人:许佳倩】

许佳倩在帮忙整理材料,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老先生的声音,有点犹豫:“你们……是登寻人启事的人吗?单姐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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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青茂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

尽管如今的时代,已经步入了网络信息时代,但他固执地每年都要订报纸,每天的事情,就是早早起床,去买了豆浆油条,回来时在楼下小报箱里取出一天的报纸,仔细一张张看。

这一天,他看完了第一版新闻,正往后翻,忽然在报纸缝隙的中间,看到了一段寻人启事。

这一眼,他就怔住了,仔细凑到眼前看了下,没错,是他曾经所在的乐团,是他的名字!再看看那些熟悉的团员的名字们,他激动得手都要拿不稳报纸。

一旁餐厅里,正吃完早餐的儿子儿媳,准备出门上班了,见状奇怪道:“爸,你又在干什么?”

时青茂扬了扬手中的报纸,他整个人脸上都换发了光彩,呵呵笑道:“有人找我了,我以前的乐团成员。哎呀,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

他的儿子今年已经四十多了,眉心间是深深的川字纹。闻言皱起眉头:“您又在折腾什么事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了,还放不下,老小孩儿似的。”

理想和执念这种事,时青茂不想和孩子们解释,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他。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种孤独感,趁着儿子儿媳都不在家,时青茂才抓起电话,偷偷拨出了那个联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