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查散合上书案上的卷宗,合眼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起身走到屋外,深吸一口气,只觉微凉空气丝丝渗入胸肺,几日来一直烦躁的心绪顿时平静了几分。

脚下落叶沙沙作响,更显得夜静无声。

突然,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从树后传出。

颜查散停住脚步,抬眼观望。

残月苍白,冷辉如霜,一袭蓝衣倚树伫立,笔直身形单薄孤寂,夜风忽起,乌黑发丝凌乱飘动,一舞萧瑟。

“展护卫?”颜查散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那蓝影似是从梦中惊醒,猛然一颤,回身向颜查散一抱拳:“颜大人。”

语气平稳如常,仿若刚刚那一幕不过是颜查散眼花。

颜查散望着这位一如既往秉公职守的蓝衣护卫,轻呼一口气,道:“展护卫半个时辰后还要去孟府监守,此时理应在屋内歇息,为何在此——”颜查散望了望周围,“赏残月悲秋风?”

展昭神情一滞:“颜大人说笑了,展某职责所在,如今欺诈大案未破,属下并无赏月的心思。”

“案子自然要破,但还是身体要紧啊……”颜查散又叹了一口气,“颜某见展兄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是有心事?”

展昭垂首,抱拳:“累大人忧心,展昭惶恐。”

言语间甚是恭敬,但似乎并无与颜查散谈心的打算。

颜查散扶额,第一次觉得展昭这个死板耿直的性子着实有些令人头痛,想了想,只得自己展开话题。

“这几日,金校尉似乎……”颜查散望了展昭一眼,观察展昭神色,“受了惊吓……”

展昭神色未动,黑寂眸子中却划过一丝苦涩。

颜查散了然,揉了揉额角,缓声道:“展兄,颜某自幼家贫,又要照顾幼弟,常常数月不知肉味……”

展昭抬头,望着颜查散一脸疑惑,显然不明白颜大人为何突然转换话题,还转换的如此——突兀?

颜查散似是毫无所觉,依然自顾自继续说道:“颜某一介书生,自是没有上山打猎的本事,但小逸又常常闹着要吃肉,无奈之下,颜某只能想了一个诱捕野兔的法子。”

说到这,颜查散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展兄可知是什么法子?”

展昭皱眉,顿了顿,才道:“请大人明示。”

颜查散笑意更浓:“颜某在将家中余下的菜叶萝卜作为诱饵放置田间,以供野兔分食,每过一日,便将诱饵向颜某家中多移一丈,十日后,数只野兔便不知不觉随着诱饵入了院笼,成了颜某囊中之物。”

展昭猝然抬头,黑烁眸子中划过一丝精光。

“野兔生来胆小,若贸然捉之,必令其受惊逃走,若想再擒,便是难上加难。不若以丰厚诱饵消其戒心,慢慢将其诱至笼中,再耐心护养,待其无法离开之时,野兔便成为温顺家兔。”颜查散淡笑总结道。

风过叶隙,簌簌轻响。

冷冷秋月下,展昭定定望着颜查散,寒澈黑眸忽明忽暗。

颜查散突觉背后冷风习习,不禁打了个寒战,忙轻咳一声,补了一句:“榆林村医仙毒圣令颜某携书信至开封府之时,曾将金校尉的身份明确告知颜某。”

话语间在特别咬重了“身份”二字之时,还向展昭眨了眨眼。

展昭神色豁然开朗,慌忙垂首避开颜查散洞悉一切的目光,两抹嫣红浮上耳廓。

“展某……多谢颜兄提点。”

颜查散暗松一口气,了然一笑,转身回房。

身后又传来展昭问话:“颜兄,那些被擒住的野兔,后来如何?”

“自然是——”颜查散回首,儒雅一笑,“吃干抹净。”

一双猫耳朵顿时红的透明。

*

实际上,就如展昭和颜查散所料,金虔确实受了惊吓。但是,受惊的原因,却是和展、颜二人的猜测有些出入。

那日,在粉红色暧昧的氛围下,展昭的表现自然是有些情不自禁,但某个反射弧比地球赤道还长的迟钝现代人并未发现展昭的异常。

金虔那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诡异想法之上。

那个想法就是——

自己居然想亲展昭!!!

额滴个耶稣天神!

这是一个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想法啊!!

更惊悚的是,自那之后,金虔每看到展昭用一双清澈眸子望向自己时,那个不恰当的想法就如草原上的火星一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金虔震了,金虔惊了,金虔忧郁了。

无奈的是,这种崩溃的心境却是无人可以诉说,这对于话匣子金某人来说,这实在是太苦逼了!

看看自己身边这几位可以选择的倾诉对象——

展昭——开玩笑,这等猥琐不纯洁的思想怎么可以去污染纯洁的猫儿!

白玉堂——开大玩笑,这位可是展小猫的官配,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猥琐不纯洁的思想,定是会被其砍成八瓣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