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画店铺的掌柜的刚刚送走了一批客人,赶紧扒了几口饭。正在门口剔着牙呢,就见远处来了个贵气的马车。赶紧将手里头的竹签子丢到旁边的篓子里,袖了手好生立在门口候着。
秦楚青一走进这间铺子,就闻到了一股子旧书散发出来的味道。
进到里面去,便见左边铺展着好些个卷轴书册。右侧,是更多的卷轴书册。中间的架子上,是一排排的器具。从上面惯用的纹饰和雕刻来看,不是本朝所有的。
秦楚青不去搭理那些器具,款步往旁边行去,走到卷轴旁停了下来。
桌案上是半摊开的卷轴。靠墙的书架上,是卷起来的。她仔细看了半晌,笑问掌柜的:“请问,可有前朝时候的字画?”
掌柜的将她迎去了另一侧。
她在那边看了几眼,复又回到这边来。听着掌柜的在耳边絮絮叨叨,却不放在心上。只仔细打量着那些纸张和其上的墨迹。
正细细翻看着,突然,一个熟悉的笔迹映入了秦楚青的眼帘。
她蓦地走到那里,惊奇之下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了神。
于是指了那卷大字问掌柜的:“这字儿……是谁的?”
掌柜的往那边瞅了一眼,笑道:“这可是太.祖时期一位武将的墨宝。具体是谁咱不知道。”
眼见秦楚青好似对那张字产生了好感,掌柜的赶忙再接再厉道:“但看它铁画银钩的韵味和力透纸背的气势,便可知绝非凡品了。姑娘若是喜欢,断不可错过!”
秦楚青忍不住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这简直是废话!
她也觉得自己的字儿不错!
不过,尔等凡夫俗子,居然连镇国大将军的笔迹都认不出。
也好说自己是做字画生意的?!
不过……
秦楚青仔细想了想。
她的字变化多端,至于真实模样是怎么样的,好像还真没多少人晓得……
那掌柜的看秦楚青立在旁边凝眉细思,似是在犹豫。当即大手一挥,将刚刚嘴里跳出来的字的价格给砍了一半去。
——这样一副光秃秃的字,只一首山水诗在上头,没落款没印章,谁知是甚么人的?能赚一点是一点。
秦楚青但笑不语。最后硬是用一成的价格将它拿了下来。
至于那前朝敌国大家的墨宝……
虽是真正古物,也有落款,但因卖不出去,倒也得了便宜三成拿到了。
在去往楚大将军府的路上,秦楚青犹有些缓不过神来。
探手取出先买的那一卷轴,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自己,不由暗暗感叹了番,又轻轻掩上,好生搁在一旁。
——楚新婷早就和她说过,最佩服的人,是镇国大将军那样的女中豪杰。
楚新婷的心愿,便是成为镇国大将军那般的英雄。只可惜,时势不允许,家中爹娘也不肯松口。她一直未能从军。
当时楚新婷便感叹,若是能得镇国大将军一件墨宝,哪怕只一个字儿,也是好的。可惜大将军留下的亲自书写的字画极少。那些又都在镇国将军府留着,除了陛下和王爷外,谁也动不得。
说罢,遗憾地叹了口气。
秦楚青当时就想了,要不要寻个合适的时间,找了霍容与,去趟镇国将军府,拿点东西出来……
却没料到,今日会有此奇遇。
既是得了此物,她便决心即刻给楚新婷送去。
到了楚大将军府,进了垂花门,便有小丫鬟匆匆行来。
秦楚青一看,是楚新婷身边伺候的。还未来得及细问她楚新婷现今可是在屋子里,小丫鬟已经唤了声“秦姑娘”,又急急地说道:“姑娘,您来得太好了。快去劝劝我们姑娘罢!”
秦楚青见她神色焦急慌张,生怕是楚新婷出了什么岔子,撩了轿帘缓声道:“你先别急,万事都有解决之道。你且慢慢说。新婷她怎么了?”
她声音软糯,又语声悠扬,自带着一种平复人心的力量。
小丫鬟看她神色淡然镇定,自己就也不由得稳下来两分,深吸口气,道:“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她……”
想到刚才楚新婷的言行举止,小丫鬟泫然欲泣,哽咽着道:“我们姑娘她、她准备把嫁衣给剪了!”
……
内院之中,有一处梅林。梅林旁有个拱门,穿过去,是个疏阔大气的院落。仅在院子一角种有几株绿梅,为这个院子里添了几许柔和与娇媚。
秦楚青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屋子里不住传来的轻声啜泣,还有旁边隐有人声,似是在安慰。
她再顾不得其他,赶忙往屋内行去。
一掀帘子,就见楚新婷正拥着一团火红立在案旁,几案一侧,是坐着的楚太太,正用帕子轻轻拭着泪。
秦楚青没料到是这般的情形,一看之下,不由怔了怔。忙缓了缓心神,故作不知地好生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我来,看你们都不在,还想着哪儿去了。没料到是在这里。”
楚新婷有些烦闷地拧了拧手中正红色的布料,低低说道:“我这嫁衣绣得不好。我不想要了。”
“你敢!”楚太太说道:“嫁衣不要,怎么成亲?”
“那你要我怎么办?不是你瞧不上这东西的么?”楚新婷愈发气闷,说道:“既是不好看,我撕了剪了就是。一了百了,也用不得你们这般嫌弃。”
“我那是嫌弃你么?”楚太太拿了帕子泣道:“不过是看你绣得不好,想要跟你说说怎么才能更为妥当。你倒好,居然就要撕了它。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不想嫁给阿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