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幕落下,遮住了沈昭和云离的身影。
一同出来的官员们不少人心中纳闷,明明沈大人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病倒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疲惫不堪,沈昭又授命查皇上刺杀大案,不是那么好查的,心力交瘁病倒还强撑着到也不新奇,于是,都摇摇头,各自叹息一声,上了马车。这个多事之秋,朝中的官员谁也不好做。各人自扫门前雪,自求多福吧!
沈昭的马车离开了皇宫门口。
脱离了众人的视线,来到一处分叉路口,一条是通往沈府的路,一条是通往刑部的路。云浅月理所当然地拐向了刑部那条路。昨日因为个玉子夕坏事儿,今日她说什么也不让云离坏事儿。
她刚拐了道,车中的云离便发现了,忽然一把掀开帘幕,对云浅月呵斥,“你到底会不会赶车?你看看这条路如何是去沈府的路?赶紧的,去沈府。”
云浅月回头看了云离一眼,学着那贴身侍卫的声音道:“我会赶车,云世子,我家大人就是去刑部。”
“你……”云离恼怒,转头对沈昭道:“沈大人,你这是选的什么侍卫?你赶快吩咐他回府!”
沈昭伸手揉揉额头,轻声道:“云世子,沈某无碍,还是去刑部吧!查案是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再大的事情还能有命大?我告诉你,今日这刑部不能去。”云离上前,伸手去夺云浅月手里的马鞭,强硬地让车止住。
云浅月到也想听听缘由,他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知道刑部有秦玉凝布置不能去了?于是很轻易地就让他夺去了马鞭。
云离先拉着马车调转了马头,走向沈府那条路。
沈昭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有意听听,他到也不阻止,低声问道:“云兄,到底是怎么个不能去法?”
“有人要在刑部杀你。”云离压低声音道。
沈昭佯装一怔,“谁能在刑部杀我?如此胆大?”
云离看了云浅月一眼,抿唇不语。
沈昭知道他是想避着人说话,低声道:“云兄放心,这个人是我贴身侍卫,信得过。”
云离见他如此说,才将马鞭还给云浅月,对她道:“你现在就往沈府赶车,我和你家大人有话说,我定然不会害了他。”
云浅月点点头,接过马鞭,听话地往沈府赶去。
云离落下帘幕,压低声音对沈昭道:“还能是谁?你没得罪人,但是有人得罪了人。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沈昭似乎不明白地“哦”了一声。
“沈大人,你是聪明人,我就说明话吧!因为我妹妹伤了皇上,差点儿让德亲王失去儿子,德亲王心里记恨,目前拿妹妹无可奈何,但那日景世子明明就在殿中,也不拦阻妹妹,德亲王便将这恨也同时记在了景世子的身上,如今朝中皇上一派,景世子一派,群臣虽然都是天圣的臣子,但是大部分人都保持中立,不敢搀和进两人中的明争暗斗,而你不同,你没入朝时就是景世子的人,如今更是铺助他理事儿。德亲王想瓦解景世子在朝中的根基,让他再不能和皇上对抗,如今自然是挨个要铲除他的人。你首当其冲。”云离道。
沈昭点点头,“这个我到是小得!可是今日有何不对?难道德亲王要在刑部杀我?刑部是他掌管,会在自己的地盘杀人吗?我死在刑部,是他的责任啊!”
“正因为是他的地盘,他才好动手。你身边一直有人护着,别的地方他得不到手,刑部最把牢。而他如今卧病在床,你若是在刑部出了事儿,顶多是手下人办事儿不利而已。自然与他脱开了关系。”云离低声道,“就算查出是他,皇上是他的儿子,想保他易如反掌。”
这时云浅月插进话来,“按理说德亲王要在刑部杀我家大人应该是极其机密的事情,云世子如何得知了?”
云离向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月前我在街上救了一个犯了心病的婆婆,那个婆婆的儿子在刑部当差,正是德亲王手下。”
云浅月想着原来如此,又问道:“德亲王是什么时候布置要杀我家大人的?”
“据说是早有布置,就等着机会了。所以,刑部一定不能去。”云离道:“如果沈大人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为了不耽搁调查的时机,病中上表将这件案子移交给别人,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德亲王也无可奈何。”
云浅月皱眉,早就布置了?这么说不和秦玉凝联手,德亲王也是要杀沈昭的了?她勒住马缰,“云世子放心,我保家大人一定无事儿,您在这里下车吧!我送我家大人去刑部。”
“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儿?刑部安排了重重杀机,如何能是你一个护卫说保就保住的?”云离急了,训斥云浅月,觉得这个侍卫真是胆大,做起主子的主来了,他都说得如此明白了,这个侍卫竟然还要去?他不明白地看向沈昭,他怎么选了这么个不听话的侍卫?真的是忠心?让他觉得他好像急不可耐要送沈昭去刑部送死一般。
“我是景世子选出来给我家大人的护卫。”云浅月不想亮明身份让她这个哥哥再担心,若是他知道她受着伤还要去危险的地方,估计也会跟着。
沈昭立即道:“云兄放心!景世子自有打算。”
云离一听容景的名字,恍然地问沈昭,“你知道刑部今日有埋伏?”
“嗯!”沈昭点点头,“不过还是多谢云兄关心。”
云离愣了愣,忽然失笑,“倒是我多虑了,既然景世子有安排,那我就在此下车吧!”话落,他挑开帘子下了车。
云浅月见云离下车,松了一口气,对他道:“云王府的马车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云世子宽心,我会将我家大人毫发无损带回来的。”
“既然你是景世子的人,我倒不担心了!”云离点点头,走向后面的马车。
云浅月见云离上了车,帘幕落下,她不再耽搁,挥鞭赶车向刑部走去。
马车刚走不远,忽然有破空的箭矢声传来,目标却不是对准她的马车,而是云离的马车,云浅月面色一变,当即松了马鞭,伸手一拉沈昭,弃了马车,向云离的马车飞去。
她怕去救云离丢下沈昭箭羽再度冲他来的话,反而中计。
她的轻功身法极快,赶在破空之声到来之前拉着沈昭钻进了云离的马车,瞬间在马车四周用真气阻隔了一层防护罩。
她防护罩刚布置好,三支羽箭“嗤嗤嗤”穿透马车的帘幕射进了车厢,正是云离的所在的位置。
云浅月松开沈昭,不敢用那只受伤的手臂,则是用一只手抓住了一支箭羽,双脚夹住了一支,另外用嘴叼主了一支。
三支剑雨刚被她接住,便刻不容缓地又被她催动真气反手按照原来的方向扔了回去。
“嗤嗤嗤”三声箭羽刺破**的声响,街道一旁的房顶上传来一声闷哼。
再无箭羽射来,云浅月寒着脸拉开帘幕。
只见远处的一处屋脊上有一个黑影中了三支箭躺在那里,显然刚刚的冷箭是放的,她沉声开口,“青影,去将那个人弄下来。”
“是!”青影应了一声,向那处屋脊飞去,心中想着世子妃动作太快了,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云离此时脸色发白,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有人要杀他?明明他以为德亲王是要杀沈昭的。
沈昭比云离镇定许多,毕竟他比云离多了在南疆血染疆场的经历,亲手杀过人。
不多时,青影便将那人的尸体扔到了马车旁,那人黑衣蒙面,三支箭羽都穿钉在他的要害之处。三处毙命。
“将他面巾揭开,检查他是何人?”云浅月吩咐。
青影点头,伸手扯掉了那人的面巾,只见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他在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对云浅月摇摇头,“身上什么也没有?”
“身上有无刻印?扒光了检查一遍。”云浅月又道。
青影呆了一下,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云浅月,不得不提醒,“这是大街上……”
“你寻个背静处去检查。”云浅月道。
青影拖起那男子转身进入了一处胡同的角落里。
云离惊讶沈昭这个贴身侍卫刚刚的魄力,不免多看了他几眼,那一瞬间觉得他抿着唇寒着脸的表情竟然像一个人,但又很快打消了想法,她胳膊伤得重,应该在荣王府养伤才对,这才几日,伤口定然不会这么快好的。
不多时,青影回来,轻声禀告,“身上有皇室隐卫的刻印,不过甚是普通。”
“果然!”云浅月沉下脸,对青影摆摆手。
青影意会,退了下去。
云浅月想了一下,回身对云离道:“云世子,你招出云王府的隐卫,现在由隐卫护送你,带着这个放冷箭的人,进宫找皇上给你伸冤。”
她将云王府的三千隐卫早已经给了他。但是那三千隐卫毕竟只是云王府训练的一般隐卫,这等武功高强放冷箭的人,云王府的隐卫还是警醒度不够,若没有她,今日云离必死。
她到底要看看夜轻染见了那皇室隐卫如何给个说法。
云离也是聪明,即刻就明白了云浅月的意思,点点头,对暗中喊了一声,有几名隐卫立即出现,抬起那刺杀死去的人装在了后车坐上。
“我们继续去刑部。”云浅月对沈昭道。
沈昭点点头。
云浅月伸手拉了他,再不多说,足尖轻点,离开了云离的马车,回到了沈昭的马车。她落座后,一拉马缰绳,马车继续向刑部而去。
云离看了沈昭离开的马车一眼,落下帘幕,白着脸吩咐车夫一句,车夫一挥马鞭,由隐卫护送着,向皇宫而去。
这一处的刺杀不过须臾之间,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
马车上,沈昭低声问云浅月,“刚刚那名是皇室隐卫,难道是皇上、摄政王、或者是夜小郡主要杀云世子?”
云浅月淡淡道:“皇室隐卫分流甚大,分为暗龙,暗凤,普隐。刚刚那个人身上带着皇室隐卫的刻印,但是极为普通,那么就是普隐了。暗龙在夜轻染手中,暗凤在夜轻暖手中,普通隐卫夜天逸有一支,德亲王府有一支,还有宫里的明太后,六公主,以及皇室的皇子公主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
“既然普隐分流如此多,如何能分出是何人下的手?”沈昭蹙眉。
“外人分不出来,但是夜氏独有一套能分辨普通隐卫分属谁的法子。”云浅月话音一转,有些凉凉地道:“我们也不需要知道是谁,只需要让夜轻染和文武百官知道有皇室隐卫暗中刺杀云离就成了。”
沈昭若有所悟,点点头。
“容景为何没与你一起出宫?”云浅月想起容景,刚刚她没见到容景出宫,就想问沈昭,奈何被云离搅乱了,不过也是他这个哥哥福大命大,好心救别人,反而倒救了自己。
“景世子被皇上派人喊去了帝寝殿。”沈昭道。
云浅月点点头,夜轻染如今躺在床上,自然不让容景轻松了。
二人再不说话,马车再无阻拦,两柱香后来到了刑部。
刑部大门口,德亲王的副手副中郎将赵穆带着刑部的所有官员已经等在那里。一见沈昭的马车来到,赵穆立即走上前,满面含笑地道:“沈大人来了,我刚刚听说沈大人昨日染了风寒病了,以为今日不来了。刚要带着人撤了,不想沈大人来了。”
云浅月打量了一眼赵穆,这个赵穆她自然认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为人圆滑机警,在德亲王手下这些年很受重用,与朝中官员们从来没红过脸,人缘不错。
“咳咳……”沈昭压抑地咳嗽了两声,他装得也像,声音粗噶,显得肺气不通,“皇上刺杀一案不能耽搁时机,如今毕竟再不是冬日了,天暖渐暖,尸体时间长了便搁不住了,我染小小的风寒不算什么,为皇上分忧解难才是分内之事……”
一边说着话,他一手跳开帘子,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因为刚刚云离被刺杀的惊险苍白还没缓过来,此时正巧用到了这里。
刑部的一众官员本来还以为沈昭是装的,如今一看他的样子,对他染了风寒不由信了。
“朝中若是多几个如沈大人这般的好官员,何愁我天圣朝纲不兴天圣皇朝不兴啊!”赵穆感慨了一句,面露关心,“沈大人看起来风寒甚是严重,刑部停尸房阴气重,赵某怕你受不住,要不改日吧?那尸体还能放个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