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莲疑惑地停了车。
云浅月挑开车帘下了车,转身返回皇宫。
凌莲一愣,连忙追上云浅月,“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见到太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和刑部大牢一样,夜天逸派人封锁了荣华宫。”云浅月道。
凌莲一惊,小心地问,“那您如今是要回宫去找七皇子请旨吗?”
云浅月脚步不停,声音淡而冷地道:“不是,我是去接容景下朝。”
凌莲不再问,这回没等在宫门口,而是跟在了云浅月身后。
进了皇宫,云浅月喊住一个小太监询问,“景世子在哪里?”
“回浅月小姐,景世子在议事殿议事。”那名小太监立即道。
云浅月点点头,向议事殿走去。
议事殿是皇宫一处独立的宫殿,比邻御书房和金殿,是用于除了上朝外,朝臣议事的地方,主要以丞相为主的一众朝臣。
云浅月在议事殿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这座宫殿。虽然不比金銮殿、圣阳殿、荣华宫、御书房辉煌,但也是浑厚端严。
守在议事殿外的两名小太监看到云浅月,齐齐一愣,对看一眼,其中一名小太监走来,对云浅月恭敬一礼,“奴才给浅月小姐请安?您有事?”
“我等容景下朝!”云浅月道。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问,“景世子正在议事,摄政王今日也在议事殿,您……奴才给您去禀告一声?”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就好!”云浅月摇头。
小太监闻言松了一口气,显然不想进去禀告,转身走了回去。
凌莲陪着云浅月站了半响,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小姐,这天色还早,想必景世子要好久才能出来,那边有个暖阁,您进去等着吧!能看到景世子出来的。”
“不必!就在这里等。”云浅月摇头,看了凌莲一眼,“你先回府!”
凌莲摇摇头,“我跟您一块儿等。”
云浅月不再说话,用手收紧了身上的披风。雪貂皮毛温暖,让她冷着的心暖了暖。
一个时辰后,有几名小太监端着食盒进了议事殿。
半个时辰后,那几名小太监拿着空盒出来。
又一个时辰,响午偏西,云层笼罩,太阳隐没入了云浅月里,刮起了冷风。
凌莲张了张口,看着云浅月平静的神色,终是没说话。她本就聪明,跟在云浅月身边许久,对如今的形势也看清几分,摄政王执掌大权,却独独奈何不了小姐,便从其他处入手,想要她妥协,但小姐如今不来找摄政王请旨看望四皇子或者皇后,却来这里等景世子下朝,这一局是向摄政王摆明了她不会请旨妥协,哪怕一个人是她关心的四皇子,一个人是她的姑姑。
又一个时辰,狂风大作,卷起云浅月衣袂长发,几乎要将人吹飞。
凌莲连忙挡在云浅月一侧,护住她。
云浅月看了凌莲一眼,伸手拍拍她,“我没事!”
她话落,大殿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群人。当先一人是夜天逸,他身后三尺之距缓步走着容景,之后是一系列熟悉的面孔。德亲王、孝亲王、夜轻染、容枫、冷邵卓等人。
夜天逸看到云浅月,缓缓停住脚步,似乎丝毫不意外,显然已经有人向他禀告过了。
容景也没有意外之色,眸光落在凌莲给云浅月遮风的手上,眸光染上一丝温润。
云浅月目光略过夜天逸落在容景身上,看到他穿着她给他缝制的月牙白锦袍,腰间佩戴着她给她绣的那个香囊,香囊对着人的一面正是一对鸳鸯戏水中的交颈鸳鸯。她忽然扯开嘴角一笑,对他语气轻松地招手,“容景,我来接你回府!”
夜天逸看到云浅月的笑容和轻松的神色,脸色蓦然沉了沉。
容景脚步不停,越过夜天逸,走向云浅月,步履轻缓优雅,徐徐而来,在冷风大作中,他依然如玉山一般,我自闲庭信步。不多时,来到云浅月近前,凌莲立即放下手,退到一旁,他伸手自然地握住云浅月的手,温声道:“怎么想到来接我回府了?”
“以后我每日都来接你回府!”云浅月对他扬起笑脸。
容景眸光闪了闪,温柔一笑,对她道:“好,以后你每日都来接我回府。不过不要等在这里,去对面的那间暖阁。不必受的苦,为何要受?你这样在冷风里吹着,是诚心让我做不了事情。”
“好吧,听你的!”云浅月看了一眼凌莲早先说的那间暖阁,笑着点头。
“走吧,我们回府!”容景拉着云浅月抬步,旁若无人地向宫外走去。
议事殿出来的众人无人出声,都不约而同地偷眼看了一眼夜天逸。
夜天逸一言未发,面无表情地出了议事殿,向御书房走去。众人对看一眼,有的人跟上夜天逸,有的人向宫外走去。
转过身后,云浅月的笑意顿失,容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一路无话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云浅月双手抱住容景的腰,窝进他怀里。
容景低头看着她,笑道:“心里又不舒服了?”
“不是不舒服,是很难受。”云浅月低声道。
“因为摄政王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关于刑部大牢的,一道关于荣华宫的?”容景挑眉。
“不是因为他下了两道旨意,而是因为姑姑。”云浅月语气沉暗,低声道:“容景,你说,姑姑是不是拿她自己腹中的孩子真当天子了?”
“怎么讲?”容景低声问。
“我感觉姑姑不信任我了。”云浅月轻声道:“我虽然仁慈,两千人命是人命,但我心中清楚这不是太平盛世,不是人人平等的时代,这里是铁血冷血的王朝,我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仁慈和两千性命而受夜天逸威胁。但是姑姑今日阻止了我,她自小看着我长大,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性情,我不会对夜天逸妥协,但是她明知道我不会去找夜天逸,还阻止我,说不想让她府中的孩子见血腥,实际上是不想见我吧!”
容景拍拍云浅月的头,温声道:“不想太多了!姑姑还是喜欢你的。”
“但是喜欢也没有她腹中的孩子重要吧?”云浅月低声道:“她是不是觉得我威胁到夜氏江山了?是不是想起了她府中的孩子姓夜?是不是正视到了她腹中的孩子是如今的天子?她想保住孩子,对夜天逸妥协,放弃了我?”
容景抱紧云浅月,不予置评地道:“你今日中午都未曾用膳吧?别想了!”
云浅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困顿的网里面,挣脱不出,也砍不断这张网。这个时局在以一种诡异的情形僵持着,而她也跟着僵持。
容景看着云浅月,也不再说话,玉颜上染上了一抹暗影,极为浓郁。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车帘被从外面掀开一条缝,一只鸟儿飞了进来,落在了容景肩头。
云浅月睁开眼睛,就见到这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鸟儿,和青啼一般大小。腿上绑着一张纸条,是墨色的。她看向容景。
容景伸手解下纸条,缓缓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对云浅月道:“南疆王大限已到。”
云浅月一怔,“不是有你给的药,南疆王有半年寿命吗?从叶倩带云暮寒离开的时候计算的话应该还有一两个月吧?”
“今年的冬天来得急而冷寒,南疆地势原因,天圣京城干冷,而南疆便是阴冷。南疆王久病之体,靠药物支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承受不住也是应该。”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南疆王离世的话,叶倩该继承王位了吧?”
“嗯!”容景点头。
“秦丞相带着家眷今日离京,你知道吧?”云浅月又问。
“自然知道!”容景点头。
“那秦箐呢?”云浅月想起那日在荣王府遇到的丞相府小公子秦箐,容景请他喝茶,后来她听说玉子书要离开,便忘了问他这件事情,如今想了起来。
“留下了!”容景道。
云浅月挑眉,“怎么个留下法?”
“他和我五妹妹情投意合,愿意入赘荣王府。就留下了。”容景道。
“秦丞相同意?”云浅月看着容景。
“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秦箐和秦丞相断绝了父子关系。”容景道:“以后他是荣王府的人。”
云浅月忽然笑了,“这到是有意思,想不到那么一个腼腆的男孩,居然能做出这等事情。秦丞相一直不重视这个儿子,认为他窝囊,如今他总算做了一件不窝囊的事情。”
容景笑笑,“这大约就是爱情的力量,五妹妹不与他走,他正好也不想走。我就帮帮他们。”
云浅月看着容景,盯着他眼睛道:“是这么简单吗?五小姐也算是嫡出吧?秦丞相告老还乡,秦府的辉煌和太子府一样,已经成了过去式,而你却留下了秦箐。你确定你没别的想法?”
容景挑眉,含笑问,“我有什么想法?”
云浅月收回视线,慢悠悠地道:“秦丞相的老家是在南疆吧?”
“嗯,似乎是在南疆。”容景点头。
云浅月叹息一声,“看来叶倩和云暮寒要有的忙了,一边要发丧,一边要守护住南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老奸巨猾的秦丞相的对手。”
容景闻言一笑,“不能小看叶倩,也不能小看云暮寒,你的哥哥。”
云浅月不置可否,不再说话。
容景拿出纸笔,折了一张纸条写了两个字,绑在那只鸟的腿上,那只鸟飞出了车厢。
马车缓缓前行。
忽然,帘幕微动,从外面窜进来一个人,容景刚要出手,玉青晴的声音响起,“小景,是我!”
“青姨?”容景撤回手。
“娘?”云浅月愣了一下,从容景怀里出来看着玉青晴。
玉青晴上了车之后,看了二人一眼,面色凝重地道:“月儿,娘得到你哥哥传来的消息,说你舅舅身体似乎不好,娘必须去一趟南梁。你要不要和娘一起去?”
“我舅舅怎么身体不好了?”云浅月讶异地问。
“今早你舅舅上朝的时候突然昏倒在金殿上,你哥哥和太医都看不出病因。觉得事情定然不会简单,传信给娘,娘就这一个哥哥,必须要去一趟南梁。你舅舅一直就想见你,碍于你是云王府嫡女,无法让你去,但是如今你今日刚被夜天逸在刑部大牢和荣华宫气了两场,一怒之下再离开京城,也无不可。所以娘过来问问你,去不去?”玉青晴道。
云浅月面色也染上凝重,偏头去看容景。
容景对她点点头,温柔地道:“去吧!娘亲舅大,怎么能不去见见?免得以后后悔。”
云浅月点点头,对玉青晴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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