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2)

“去年六月份吧?”那军头转过脸问旁边的军卒。

“嗯。是六月份。”一个军卒答道。

“冯先生啊,你和那汪八百虽是远亲,可看着全不像……”那军头酒上了头面,红涨着脸笑道,“那汪八百简直是根茅厕里刮屎的竹策,行动说话处处臭人。那矿上几千人,就数他头尖嘴刁,事事都要顶撞人,结结实实打一顿,只管得了几天。”

其他军卒也来了兴头,纷纷争讲起来——

“他竟能从那个山洞里找见那条穴道,穴道出口在江底,从穴道潜下水去,游到江中,再浮上水面,恐怕得有几十丈远,这一口气得憋多久?我估计他一口气上不来,恐怕已经淹死在江里了。”一个军卒道。

“那贼骨头每回被咱们打成那样,没几天又好好的了,那命比狗还硬,恐怕没那么容易死。”

“我怀疑后来那四个矿工逃走,也是他接引的。”

“你是说那汪八百逃走后,又回来了?不可能!”

“汪八百在矿上时,和那四个矿工最好。每次汪八百生事,那四个都跟着闹。那四人也是从那个洞穴逃走的。”

“那是他们自己逃走,汪八百不要命了?还敢回来接引他们?”

“哦?还有四个矿工也逃走了?”冯实忙问。

“嗯,是去年十月份逃走的,幸好他们四个没偷钱,若不然,我们又得挨罚。”

第十章

提辖、仆役、老铜工

君子居则不陷于败,动则不爽其宜。

——司马光

冯赛赶到西郊秦广河的慈园,见秦广河已经和客人坐在曲水边的茅亭中饮茶。那位客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是辇运司押送纲船的提辖,名叫杜赫。冯赛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便想起广宁监那纲十万贯官钱。汪石既然是广宁监的铜工,去年年底那纲钱运到左藏库后奇异飞走,而库监蓝猛又曾欠汪石三千贯赌债。冯赛起初不太相信这几件事有因果关联,但越想越觉得其中似乎有一条线若隐若现。

哥哥冯实眼下应该已经收到了自己的信,以哥哥为人,自然已经赶往广宁监去查问,不过等他查罢回信,还要些时日。官府和秦广河、黄三娘也都始终找不到汪石下落,邱菡母女和碧拂也一直查不到踪影。与其焦躁坐等,不如查问一下那纲钱的详情。

昨天,他和秦广河商议这事,秦广河正好认得辇运司的押运提辖,便约好今天请那提辖杜赫到园中吃酒,借机打问打问。

冯赛上前拜问,秦广河笑着替两人引介,三人一起坐下,秦广河吩咐仆人上菜。敬过几杯酒后,冯赛才开始询问。

“杜兄,您一向都在江西?”

“是啊,任这个辇运差事已经三年了。”

“广宁监的钱纲都是杜兄押运?”

“嗯。广宁监一年定额是三十万贯,每年分三次上供新钱。”

“船纲来京城,一路都是逆水,恐怕得两三个月才能运到吧?”

“快的话四五十天,不顺当的话,有时三个月都未必能到。去年年底那纲,十月初五起纲,为抢在冰冻之前,一路紧赶,也是十二月底才到京城。”

“这一路过来,着实辛苦。”

“唉,可不是?今年磨勘叙迁,不知能不能轮个轻省差事?我一直在等信。下个月,广宁监今年第一纲又得发运,若等不到迁转的信儿,过两天,我又得启程去江西。”

“新钱在广宁监装箱贴封也是杜兄管领?”

“不是,那是催纲使的职责。他和广宁监钱监一同验看点算,而后装箱贴封,搬上船后,才是我的职任。不过催纲使为免纰漏,每回都是邀我同去验看。”

“去年底那纲钱验看时,杜兄也在场?”

“嗯。”

“那些钱装箱时,杜兄可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怎么敢有异常?这是官钱,缺一文都不成。其他事上,或许还敢敷衍一二,这事却丝毫不敢大意。”

“那一路可还平顺?”

“还算运气好,那时方贼才起事,我们过了江浙,他们才开始攻占那里。若迟一些,那纲钱恐怕难保。”

“也亏东南一带冬天水不结冰,否则船冻在河中,方贼来截船,你只有奋力杀敌,说不准便建了大功,磨勘叙迁起来,便不必忧愁了。”秦广河在一旁打趣道。

“秦老伯说笑了。童枢密率十几万大军都奈何不得方贼,我领着那几十个老弱厢军和憨头船夫,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押船的船夫是雇募来的?”冯赛又问。

“嗯,早些年都是征用民夫服劳役,自王荆公变法后,便都是雇募了。”

“船夫是杜兄亲自去雇募?”

“原本这也是催纲使的差事,但他只管雇人,不管雇来的人好不好使。吃过两次苦后,第三次开始,我都是自己去江州雇募。这一路都是逆水,雇些瘦弱疲老之人,怎么行得动船?我在江州寻了个稳靠的牙人,每回都是他替我寻好人。”

“一纲要雇多少人?”

“每只船二十个民夫,五个厢军。一纲十船,民夫二百个,厢军五十个,再加两个军头。”

“船到泗州,进了汴河,那时已经冰冻了吧?”秦广河又问道。

“嗯。每回冬天最繁难便是这一段。春夏只需要半个月,到冬天就得一个月。”

“那些河冰是汴河都水监的人来凿开吧?”

“嗯。都水监派两只船在前面破冰,我们跟在后面。每天只能行四五十里。”

“夜里呢?就泊在岸边?”冯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