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算什么?曹喜不由得笑起来。
正笑着,走在前面的池了了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人跟着,忽然回过头,一眼看到曹喜,先是一惊,随即眼里就升起一股厌恨,并迅速扭过头,加快了脚步。
曹喜被她这一瞅一瞪,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虽然他常被人厌,不被厌时,还有意去激起别人的厌,但池了了的这种厌似乎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也许是她这等低贱身份,竟敢公然去厌人?
不止——那厌里还有恨。
她为何这么恨我?怀疑我杀了董谦,记恨于我?但似乎不止于此。
被人厌,他毫不介意,但被人恨,则让他有些不舒服。
前面池了了行走的背影越发倔硬起来,曹喜看着,不由得又笑起来,我这是怎么了?竟然跟她计较?
他低嘲了自己一声,继续慢悠悠跟着池了了,看她走得如此决断,似乎没有什么能拦住她一般,心里忽而有些羡慕,随即又猝然生出些伤感——自己并非父母亲生,却一直寄附于那个家,原想着中了进士,一般会被放外任,就能远离那个家,去异地他乡独自成家立业,谁知道朝廷人多阙少,眼看今年又一批进士要出来了,自己却迟迟等不到职任。
他一向自视甚高,可眼下看来,还不如这个女子。
想到此,他顿时沮丧无比,想转身回去,但回哪里?那个家?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发觉,天地如此之大,竟没有自己可驻足之处……瓣儿赶到范楼时,远远见姚禾已经等在门前。
姚禾也一眼看到了她,脸上顿时露出笑,那种不多不少、刚刚好的笑意。瓣儿不由得也笑起来,不过发觉自己的笑里有了些羞意,等走近时,脸也微微有些泛红。姚禾竟也一样,望着她,想扶她下驴,却又不敢,一双手刚要伸出,又缩了回去,缩回去之后,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瓣儿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姚禾也跟着笑了,露出洁白牙齿。
“这案子我已经找到缺口了。”她跳下驴子,笑着道。
“哦?真是太好了!”
“等了了和曹喜来了,我再说。”
“好。”
两人一对视,又一起笑起来,脸也同时又泛红,慌忙一起躲开。
瓣儿没话找话:“他们应该都是从那边来吧。”
“嗯,应该是。”
之后便没话了,一起站在街边,都不敢看对方。
“来了,是了了!”
“曹公子在她后面。”
池了了也看到了他们,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瓣儿,你真的想出来了?凶手是不是曹喜?”
瓣儿忙道:“不是。”
“那是谁?”
“等一下,到酒间里再说。”
曹喜慢慢走了过来,神色似乎有些怅郁,瓣儿和姚禾一起问候,他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池了了,随即转开了目光。池了了回瞪了一眼,扭头先进去了。
酒楼里人不多,大伯穆柱看到他们,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迎了上来:“池姑娘,赵姑娘,曹公子,姚公子,你们今天是?”
瓣儿忙道:“还是那件案子,能否劳烦你再领我们去那房间里看看?”
穆柱稍一迟疑,勉强笑着道:“各位请——”
他引着四人上了楼,由右手边绕过回廊,来到朝阳那排酒间的第五间,伸手推开门,而后略躬下身,请瓣儿们进去。
瓣儿在门边停住脚,盯着穆柱问道:“你确定是这间?”
穆柱微微一慌,马上道:“是。”
其他三人都有些纳闷,望着瓣儿。
瓣儿问池了了:“了了,你们那天是在这间?”
池了了怔了一下:“是啊。”
“曹公子?”
曹喜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只点了点头。只有姚禾虽然也一脸茫然,但似乎明白了什么。
瓣儿不再多言,走进了那间酒间,姚禾等人也跟了进来。
瓣儿道:“曹公子,了了,请你们照原先的位置坐下来,再看一看,想一想,那天真的是在这间房里?”
两人仍旧纳闷,但还是各自坐了下来。曹喜坐在右手位置,池了了则坐在下手座椅上。两人左右环视,但回避着彼此的目光。
池了了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瓣儿,你这是?”
瓣儿笑着答道:“我觉得你们那天并不是在这间房里,而是在隔壁。穆柱大哥,是不是?”
穆柱目光一闪,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嗫嚅着正要回答,池了了却先道:“这应该不会弄错吧?”
“是——”曹喜忽然低声道,随即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对面,断言道,“那天不是这间!”
瓣儿忙问:“哦?曹公子,你发现了什么?”
“对面那妇人——”曹喜指着街对面,“那天我和董谦喝酒时,对面二楼有个妇人在晾衣服,晾衣竿正对着我这边窗户!”
瓣儿忙走到窗边,见对街那座房子的二楼只有一扇窗户外横架着一根晾衣竿,正对着隔壁窗户。从这里看过去,则是斜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