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本来也是要随众人一起去告御状的,只是么没想到他晚上睡觉忘了关窗,半夜下雨吹起了风,他一下就感染了风寒。次日照料他的小厮见他一直没起身,敲门也没听到人应声,不得已撞了门进来,这才发现了面色潮红,全身发烫的杜如晦,躺在床上,已经烧得人事不知。
小厮吓了一大跳,连忙去请来了沈蓁蓁。
沈蓁蓁又连忙派人去请了大夫,忙乱了一早上,杜如晦才悠悠醒来,迷迷糊糊间,他想起了告御状的事来,就要下床穿衣裳,只是全身烧得无力,竟连起身也不能了。
杜如晦身体不大好,底子太弱,寒风一吹,就感染了风寒。
杜如晦无法,可沈蓁蓁是女眷,这事情他不便跟她说。杜如晦焦灼地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梁珩散卯。
梁珩听闻杜如晦病了,就过来探望他。
“这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梁珩听完杜如晦的话,一下急起来。
杜如晦红着脸,不好将原因说出来。
梁珩在屋里走了两圈,这科举舞弊是大事,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今天早朝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异常。若是有人在宫门前敲鼓告御状,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梁珩将这个告诉了杜如晦。
杜如晦睁大了眼睛,难道那些同年并没有去?
梁珩沉吟片刻,“我去打听打听看,你那些同年相聚的地方在哪里,我去看看。”
梁珩作为御史,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放任。也是杜如晦担心此事太大会牵连到梁珩,所以才决定有了证据的时候,再告诉梁珩。
梁珩先是去了杜如晦说的那间茶肆,茶肆已经关门了。
梁珩跟京兆尹那边的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他只好上了刘家的门,找刘致靖帮忙打听今天是否有一群书生去告状了。
刘致靖动作很快,京兆尹那边的意思是,今天是有一群书生想在宫门前闹事,已经被抓住,关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里,谁都能看出猫腻了。
刘致靖听完梁珩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这个阶层的人,他知道,这个阶层的人有多排外,无论这个阶层里面的人在怎样明争暗斗,可当有别的在他们眼里视作低等阶层的人,想要试图挑战他们的权威,或者是想要拉下他们取而代之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致排外。
而梁珩,只有他自己。
刘致靖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梁兄,这件事,你别管了吧。”
梁珩惊异地看向刘致靖,他面色复杂,不敢直视他。
“这件事,表面上看,只有王季儒一个人。这个王季儒,现在也好像只是个闲散宰相,没什么实权。但是这个人,他是先朝元老,他做过很多科主考,门生可谓是遍布天下,梁兄,你...”
刘致靖没说完,可梁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梁珩也沉默了半晌,两人站在夜幕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这条路,很难,可是走过了,绝对不会后悔。”梁珩突然像是没头没脑一般说了一句,刘致靖莫名,看向他。
梁珩没有再说话,只是道了谢,便告辞了。
刘致靖立在原地,看着梁珩没入夜色中的疾行身影。他感觉他这一刻,才真正算作了解了梁珩。
他看着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他也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可他又极不普通,因为他从未妥协过生而为人的原则。
次日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
“臣有事启奏!”
中书令丁魏正想说自己有事启奏,就不知道被谁抢了先打断了!他颇为不满,就转过头,看看到底是谁敢和他抢话!
只见一个官小名气却大的,出了列,跪伏在地,正是梁珩。
齐策好久没怎么关注过梁珩了,这会见他站出来,便问道:“梁爱卿有何事?”
文武百官也凝神听了起来,这梁珩竟然敢抢在宰相前面说话,当真是要看看他说的是什么机国政要。
没想到梁珩却像说故事一般,说起了一个借住在他家的考生。
大多数官员想着这梁珩不会无故说起这个来,便也耐着性子听着,前面几个宰相却不乐意了,这还有这么多要事等着上奏呢,你梁珩说的那是什么破事,回头说完了正事就参你梁珩一本。
就在前面宰相想出言打断梁珩,却听梁珩话锋一转,说起了该考生落榜后,想不开跳河自尽。
这要是死什么平常人,谁也不敢拿到朝堂上说,可举人就不一样了,齐策对人才还是很重视的,每年科举都极为重视,这人没死还好,死了又在齐策面前说了,这小事说不得也变大了。
还好梁珩后又说这考生没事,众官员悄悄松了口气。
没成想梁珩下面说的话,就将他们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梁珩语调不变,一一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金銮殿内,已经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了。
齐策良久没开腔,下面的百官也皆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
终于,齐策开腔了。
“此事容后再议。”
死寂的金銮殿瞬间又活了过来,众臣上奏的上奏,附议的附议,谁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尚且跪倒在地的梁珩。
刘致靖站在离梁珩十步远的地方,看着梁珩良久才站起身来,缓缓地归了位。他背脊依然挺得笔直,面上也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