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醇嗓里是道不尽的缠绵与惆怅,惹得罗翠微心尖一颤,紧声应着,“嗯?”
水汪汪的眸子貌似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账册,却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若你委屈、难过,可以冲我发脾气的。”
云烈顿了顿,接着又道,“在我面前,任你为所欲为。”
“哦,”罗翠微觉得自己耳廓滚烫,心口一甜,转头便与他抬杠,“那我之前说了,待你回来时,要用府库里的金子砸你一脸,也可以吗?”
云烈顿时面色大变。
“呃,我说笑的,不会真的砸你。”罗翠微不知他为何忽然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赶忙敛了调笑神色。
“不是,你等等。”云烈倏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扶额,来回踱了两步。
沉吟片刻后,他猛地一个回头,险些把自己晃晕——
“府库里……怎么会有金子?!”
对于穷了近十年的昭王殿下来说,“被妻子用金子砸一脸”这件事,远没有“自家府库居然有金子”这件事来得震撼人心。
罗翠微将手中的账本丢到旁边的桌上,捧腹哈哈笑。
待她笑过,正要解释,陈总管已在外头着令侍者将云烈的下午茶歇送进来了。
东西倒不多,只一盏滋补药茶和一盅汤羹,都是罗翠微午睡起身后就安排膳房准备的,此刻还热腾腾。
罗翠微随口道,“趁热吃,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待侍者将东西摆在云烈面前的桌上,再将茶盏与盅盖一一揭开,云烈觉得自己眩晕得更厉害了——
当归黄芪茶。阿胶蜜枣炖鸡。
此刻无需旁人说明,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不在家这三个月,府里那些混蛋小子沾着罗翠微的光,吃了多少好吃的!
嫉妒到神魂分离的昭王殿下满脑子只剩扭曲,哪里还记得要追问府库中的那些金子从何而来。
罗翠微看着他默默低头进食的模样,心想,若他知道昭王府如今不但府库里有钱有粮,名下还有田有产,他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
她实在有些好奇。
第46章
府库里现成的金子其实并不多,只装满了一个约莫二尺高的楠木小箱,但对多年无积蓄的昭王府来说,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在听说这箱金子是专程被留在府库中等自己回来眼见为实、并非昭王府目前全部财产时,云烈词穷了。
从府库出来,罗翠微双手负于身后,悠哉哉漫步在回廊下,宛如一个山大王在巡视自己刚刚打下的山头。
云烈与她并肩行于旁侧,深深吐了一口气,心中诸多愧疚。
能在短短三个多月的光景,凭着宗正寺送来的月例银子和兵部补发临川军春季粮饷中的四成,就以小博大,不单将昭王府扯出拮据境地,府库中还有了大笔余钱积蓄……
他虽不懂商事,也能想到罗翠微在这期间耗费了多少心力。
“我没什么爱好,除了闲时看看话本子,就爱赚钱;看着账上利润滚起来,我就高兴,”似是察觉到他的歉疚,罗翠微侧过头觑向他,笑靥如春花初绽,“那些全都是用你的钱倒来倒去滚出来的,没从罗家拿。”
她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心意叫云烈心口烫得厉害,他缓了好半晌,才凝了眉眼纠正道,“那不是‘我的’钱。”
罗翠微滞了一滞,旋即笑着改口:“咱们家的钱。”
慧黠水眸笑成一双弯月,温柔甜美得叫人能醉死了去。
云烈喉头滚了好几滚,伸手搭上她的肩头,猝不及防地倾身过去,在她唇上轻吮一记。
倾身的动作撕痛了他的伤处,可那痛却被心中的甜与暖软软裹住。
“往后,就全靠夫人赏饭吃了。”沉嗓微哑,轻颤。
罗翠微做贼似地慌张四顾,见无人窥视,这才红着脸嗔瞪他一眼,“咱们立个规矩。”
缓过那阵痛感与轻微的晕眩后,云烈噙笑站定,做洗耳恭听状。
“往后不许、不许在寝殿之外胡乱动手动脚,”罗翠微看他的眼色就知他有鬼主意了,便立刻补充道,“动嘴也不行!寝殿里若有旁人在时,也不可以。”
云烈未置可否地挑起眉梢,坏笑轻声,“若一时情不自禁犯了这规矩,会有什么惩处?”
他的娇妻在某些事上脸皮薄,为了纠正他随时不顾场合的亲昵举止,已不惜祭出“利诱”……
他能体谅她娇羞的小别扭,也很乐意惯着她,配合她这与众不同的“夫妻情趣”。
“临川军还欠着咱们府里帐呢!”罗翠微笑哼一声,红脸凶巴巴,“春日里兵部补来的钱粮,我可只扣下四成销账。”
云烈清空自家府库贴补临川军已有六、七年,且十次里有九次是没记得在事后将垫付的钱收回来的,这回她只从一季的粮饷中扣下四成来销了一笔,临川军对昭王府依然负债累累。
“你若是‘情不自禁’一回,我下次就多扣五车粮的钱,”罗翠微睨着他,“成交吗?”
云烈极缓慢地点了点头,正色谈判,“那,若是你偏要对我‘动手动脚’、‘这样那样’,那就抵回五车粮的钱,成交吗?”
“我才不会任意对你动手动脚,”罗翠微赧然抿了抿唇,倔强哼道,“若、若是我坏了这规矩,犯一次我就补你十车粮。”
“成交,”云烈淡声浅笑,“反正我眼下尚未全然恢复元气,本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想来也不算太吃亏。”
罗翠微“呿”了一声,好笑地嘀咕,“你才真是个奸商的好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