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明知那是梦境,仍是被吓得肝胆俱裂。他在梦中拼命地嘶吼,可是终究无济于事。然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幕遮血流满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才得以彻底醒来!
醒过来的小白惊魂未定,正要抹抹脑门上的汗,却突地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金四娘缓缓收回掌力,眼含泪光地看着自己倒下!
“四娘,这是为什么......”小白心头一痛,忍不住低声喃喃。
正在这时,忽闻“啪”的一声碎响,紧接着有人一阵风似地刮到了面前,尚未等他看清楚,便一个用力将他搂在了怀里!
“小白你总算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温香软玉,莺声燕语,原本再美不过的事情,落在小白头上却一点也美不起来。他,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给闷死了!
不得不承认,金四娘虽然貌似无盐,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而前一刻还悲伤绝望的小白,便被这样活生生地给埋进了饱满的双、峰里......
好在,机灵的金四娘立刻就发现了不妥,连忙撒手后退,只眼眶微红地看着小白不说话。
小白长长喘了口气后,既尴尬又懊恼,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怒骂,想了半天却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会骂人。他想要问问苏幕遮的情况,却见对方既羞且怯地看着自己......
于是,金四娘看到的是:才刚苏醒的小白,一会怒气冲冲,一会儿默默发懵,一张脸黑了白,白了红,红了又绿,简直如同一只掉进了染缸的小猫——张牙舞爪半天,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金四娘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疼得她一哆嗦,然后缓缓坐到了床边。
此时天色已晚,房中的灯光暖暖的,照在金四娘那张丑陋到极致的脸上,却显得尤其得柔和。小白微微一怔,但见她略一斟酌后开口道,“小白,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猜你现在肯定很痛苦,也有很多疑惑,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好好的。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也只有你活着,才能去解救更多的人。无论是你的娘亲,还是你的朋友,亦或是你的仇人......”
她见小白脸色一变似乎有话要说,忙将手一摆,制止道,“别急,你先听我说。孟婆汤已解,想必你已经记起自己的身份。那么同时,你肯定也会对金家有印象。而我,便是金家的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小白,你不要怪我,我曾经几次想过提前告诉你真相,但是......”
“算了,多说无益。”说到这儿,金四娘再次整了整神色,瞄了周遭一眼后,压低声音道,“苏幕遮还活着,被关在西宫偏殿。阿四找到了,我已经安排她潜进了宫中。”
“什么,宫中危机四伏,你明知道苏幕遮将阿四看得那样重,竟还把她......”小白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质问金四娘的背叛,沉声道,“你疯了么,快点将她弄出宫去!”
“来不及了。”金四娘话音未落,便听房门被推开,有人绕过屏风,正朝两人走来!
小白警惕地闭上了嘴,金四娘则飞快地跪倒在地,几下挪到了满是碎片的椅子旁。而就在这时,那人满身珠翠,悠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贺儿,你总算醒了,快让母后好好看看。”
来人正是轩辕国的武后,白发红颜,风华绝代。此时的她难得的泪眼婆娑,眉宇之间尽是道不尽的疼宠怜惜。
“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金四娘急急忙忙行礼,得来武后的轻轻一点头,其他再无回应。
只见堂堂一国之后,也如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唉声叹气地坐在自己儿子面前。然后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温柔不已地抚摸小白的发丝,“母后的贺儿长大了,长得这般聪明又这般好看。还记得那日在皇陵看到你,只一眼,母后便知道你是贺儿。然而,即便如此,母后却不能与你相认......”
话到此处,武后再也忍不住地潸然泪下,哭泣道,“老天保佑,一切计划得以顺利进行,我苏锦总算能与贺儿相认。我儿,这十五年来,是母后无能,让你受苦了。从此,便是天地崩塌,我们母子也再不分离!”
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尽是掩不住的舐犊情深。小白虽是一开始心怀怨恨,但此时此刻此景,怎能不让人动容?便是蹲在一边假装捡碎片的金四娘,也忍不住泪水涟涟。
小白虽拜在空潭门下,却并未入主梵音寺。十多年时间里,他四海为家,踏遍了万里河山,也看尽了人间的冷暖。每当夜深人静,小白不只一次地想过,自己是不是也有父母?他们在哪里,是否一直在寻找自己?十多年过去,是否早已将自己忘记,再也不记得世上还有个四处流浪的孩儿呢?
“娘......母,母后......”骨肉血脉,不可谓不神奇。明明不久前还将她恨之入骨,这一刻却忍不住泪如雨下。小白心头五味杂陈,任由武后将自己搂住,两人抱头痛哭。
金四娘见状再不愿多待,收拾了碎片,悄身退了出去。
房门被打开,然后再次关上。小白听得动静后,瞧了眼金四娘刚才所在的位置。但见那里的碎片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一滩污水,永远地沁入了地毯之中。
小白再次想起了苏幕遮——那个被母后哄骗成为替身的小孩。他,是不是也如同那一壶茶,被人狠心砸在了地上,然后化成了一滩抹不去的水迹,永远留在了自己的心田?
不,当然不是!
苏幕遮,那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也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啊!他们在梵音寺相识,虽是只短暂地住了几个月。但在那几个月后的年年岁岁,只要一有时间,两人便会在师父空潭的撮合下一起研习佛法。他们有十多年的兄弟情,有说不清的过命交情,他又怎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呢!
当然是不能的!
于是,小白安抚地拍了拍武后的肩膀,待两人相对而坐后,开口道,“母后,贺儿有一事相求。”
武后适才还慈爱温和,听闻此言却将凄色一收,叹息道,“贺儿,母后不能答应你。”
她见小白脸色一变,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模样,连忙伸手将他按住,语重心长道,“母后知道你要求什么,但是母后不能答应你。不但不能答应你,母后还希望,你能亲手将苏幕遮杀了。”
“什么?为什么?!”
“按照母后原先的计划,他一早就该死了,如今尚有一口气在,还不是我儿仁慈?如此也罢,就让他多活片刻。”
小白骇然失色,短暂停顿后,白着脸怒道,“母后,那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适才说贺儿吃了十五年的苦,却不知贺儿一点不苦,最苦的是代替孩儿活了十五年的苏幕遮!”
武后听到此处忍不住摇了摇头,想要劝诫,却见小白神情激动,急促道,“他明明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就因为与孩儿略有相似,便要替孩儿与天家作对,替孩儿重振苏家,替孩儿担惊受怕,甚至最后还不得善终,还要替孩儿去死?母后,你何其残忍,竟是如此对待我们的恩人!这叫天下人怎么看,叫阴司上下,叫九泉之下的外祖怎么看?”
对于小白的大呼小叫,武后便如同宠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看着小白的眼睛,面不改色道,“所以啊,就是因为如此,他更应该死。而且为了你能最快最顺利地接过苏幕遮手上的所有势力,他就必须是一个该死的阴谋家。他冒充你笼络势力,暗杀朝中重臣,甚至......”
武后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甚至为了谋朝篡位,还给你的父皇下蛊!而你轩辕贺,作为真正的太子,必须在众人面前手刃逆贼。一是避免阴司内讧,届时调遣不灵,坏了大事。二是震慑群臣,博取天下百姓信任......”
武后两眼放光,在那儿喋喋不休,而小白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只见他将被子一掀,手臂一撑,整个人便如一头愤怒的小牛,“唰”的一下跳下了床。然后,看也不看武后,扭头就往外冲去!
武后出身名门苏家,当然并非一般弱女子。见状也不多说,脚下一错,长身挡在了小白前面,斥道,“贺儿,你刚恢复,这是要上哪儿去?!”
小白双拳一握,怒气冲冲道,“这等肮脏龌蹉之事,怎是我大丈夫所为?孩儿宁可流浪天涯,也不要这劳什子的太子之位!”
“胡闹!”武后恨铁不成钢,训斥道,“空潭如如何教导你的,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简直不忠不孝!”
“这又关师父何事?孩儿宁可做小白,也不要做轩辕贺!因为,别说是苏幕遮,就连孩儿也是你手中的棋子!”小白双目通红,振振有词道,“母后你若是这样,与沾满血腥的父皇又有何不同?你们二人,简直如出一辙!”
“啪!”
话音未落,武后一巴掌扇了过来!
这一巴掌着实太猛,直接将小白扇得脸一歪,差点就倒在了地上。而武后见轩辕贺一边的脸蛋瞬间肿起,眼眶一湿,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万里锦绣河山,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要?你倒好,塞到你手里你还不屑一顾!轩辕贺,你对得起母后,对得起苏家,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