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棠是和七皇子荣锦桢、九皇子荣锦杬一同来的,如今勤学馆只有他们三个皇子同两位公主在读,勤学馆今日有课,来的时候大一点的兄长和姐姐都已到了。
淑妃正坐在较偏的位置,见儿子来了忙冲他招手。
荣锦棠便直接去了母妃身边。
淑妃从自己的掌事女官手中接过帕子,仔细给儿子擦汗。
荣锦棠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着同母妃道谢:“有劳母妃了。”
淑妃面上有些白,显然是十分担忧还在内寝殿的隆庆帝,但她没有就着这事说什么,只问他:“来的这么赶,用了午膳否?”
荣锦棠轻轻摇头,低声道:“都未用,不碍事的。”
这边母子两个浅淡交谈,那边苏贵妃处又是另一种样子。
苏贵妃苏蔓一共给隆庆帝诞育两位皇子及两位公主。长子已封郡王,长女也封为合宜明晨公主出嫁,次子便是七皇子荣锦桢,最小的女儿年少夭折,因此把小儿子养的有些娇贵。
这七皇子荣锦桢刚一到前殿,见这么多人都守在外面,不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母妃,父皇怎么样了?”
他长得并不如同母长兄出色,如今年已十八,却还不如十五的八皇子荣锦棠稳重,平日里便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年性子。
如今听得父皇重病,自然是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苏贵妃知道这儿子是什么德行,不知如何想的,竟没过分劝慰,只让掌事女官楚玫递了张帕子。
三皇子荣锦榆扫了他一眼,垂眸没有言语。
一时间,外殿只有七皇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九皇子荣锦杬只得六岁,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素来也是白兔般的性子,见这么多母妃们面色都不好看,自然十分害怕,趴在母亲怀里不敢抬头。
淑妃坐在角落里,朝皇子们一个一个看了过去。
不提刚已经“表演”了一出的三皇子、七皇子及九皇子,贤妃所出的二皇子正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显得有些急躁。
四皇子和六皇子呆呆坐在一边,他们两个虽不是一母同胞,两位母亲庄妃和敬妃却是表姐妹,倒是都长得一副儒雅样子。
而自己的养子,八皇子荣锦棠,却是微微皱着眉头端坐在椅子上。
他看起来面色有些白,既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慌乱异常,这幅样子实在是恰到好处。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
虽不是亲生,但她进宫三十年一无所出,几乎把这个生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当成了亲生。不说亲自喂养长大也差不了许多。
或许是做母亲的通病,她看荣锦棠比哪个皇子都好。
她知道荣锦棠三岁便能熟记三字经百家姓千字言,五岁开蒙时半年就已背熟四书,后来渐渐十岁上下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君子六艺他样样都很拿手。十二岁上开始学习骑射,她见他自己练时也能百步穿杨。
可勤学馆里先生夸奖的永远都是比他年长的皇子,他的成绩不上不下,既没有格外优异,也未曾因成绩不好被先生责罚,很多时候先生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位皇子。
淑妃并不得隆庆帝宠爱,她有今日之妃位完全是因着她是显庆皇后的堂妹,是沈氏族长的嫡女,是大将军沈长溪的亲姐。
她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从来头脑都很清醒。
儿子这样的表现,不用问都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同兄弟们挣得那个位子。
在长成的七位皇子里,只有他是宫女所出,生母家里无亲无故,实在可怜得很。
如果不是父皇下令把他记在淑妃名下,他能不能长到如今岁数都未可知。
跟他同样出身的大皇兄五岁便夭折了,以郡王礼下葬帝陵皇子陵园,如今早就荒坟孤冢,无人念想。
淑妃之所以不肯应下皇后的邀约,不过是因着在她心里,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内寝殿的大门骤然而开。
第19章 心思
寒冬腊月里,乾元殿早就烧上地热,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温暖如春。
小黄门打开雕花木门,便退到一边。
王皇后穿着一身大红金凤袄裙,沉着脸缓步而出。
跟在她身后的是太医院院正黄庭以及安和殿大学士周文正,除了周文正还能端着往日面貌,其余人没有一个是挂着笑的。
尤其太医院院正黄庭,面色惨白如纸,额头都是冷汗,隆庆帝是什么情形不言而喻。
淑妃心中一慌,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
荣锦棠的手修长干燥,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温暖,他轻轻回握母亲,小声安慰她:“母亲莫慌。”
淑妃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上有皇后下有贵妃,这宫里无论乱成什么样子,都跟她们娘俩没有关系。
王皇后走出内殿之后便直接坐到主位上,在给周文正赐座之后,便漫漫开口:“陛下惊闻沈将军殉国,一时心中剧痛,晕厥过去,经黄院正问诊已苏醒过来。”
她话音刚落,淑妃手中一松,茶盏突然坠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沈将军沈长溪,便是她嫡亲的弟弟。
隆庆帝治下有方,外朝的事妃子们是从来不知的。因此沈长溪已殉国数十日,淑妃才在这样一个情景下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