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母女二人眉眼极为相似,弯弯的柳眉,水灵的杏眼,瞧着温和无害,可眼里都燃着一簇名叫欲望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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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凯旋归来,领军已至冀州府,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抵达京都。如此一来,寿光县主的‘病’便也好了,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和胡、裴二位姨娘,浩浩荡荡从上斜街搬到了云雀大街的宅子。

除却老夫人,剩下女眷皆没有诰命,只得全立在院子中迎着。

吴氏今天格外不同。梳了繁复的灵蛇髻,插戴了整套珍珠头面,还穿了件湖蓝色双绣锦裙,连口脂、胭脂都用的比往日鲜艳些。如此盛装打扮,实在是因为没有底气。

这寿光县主身份地位比她高,年岁上又小了吴氏十来岁,今年才二十多头。那日听黄嬷嬷的话音儿,竟还是位娇滴滴的柔弱美人,矜贵的很。吴氏生怕头回见面,就被人家比的没法儿看了,这才在衣装上十分费心。

其实也不光是吴氏一人这样想,可两位姨娘身份在那,也不敢与县主争高下,只得往清新素净了打扮。

众人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丫鬟们簇拥着一顶丁香色软缎小轿进了府。婆子们将小轿一路抬进院子,直到老夫人的寿菊院门前才停下。

这样的排场,更是让吴氏心惊。

只见青衫的丫鬟俯下身子,掀起轿帘,扶住了一只白皙的、极为丰腴的手。手上戴着红宝戒指,衬的肤色更加白,可手指却是短粗的。

众人讶然,蹲下身行礼,直到那寿光县主杜甄仰着头,施施然进了院子,这才回过神,也都跟了进去。

老夫人坐在上首,见到这县主也是一愣。

杜甄确实年轻,长得也不算难看,可实在跟黄嬷嬷所描述的娇弱美人相差太远。娇与弱,这两个字哪个她也不沾边儿。五官生的不错,肤色也十分白皙,可身形又矮又胖,脖子本就短,还穿了件立领的大红衣裙,往当间儿那么一站,楞像个缩脖坛子似得,生出了几分滑稽。

可寿光县主自己却浑然不觉,向老夫人行了个礼,也不等她说话,便自顾自坐在了左手边第一张圈椅上,斜着眼打量了吴氏一番,拖着调子道:“你也坐吧。”

吴氏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顾不上与她生气,转身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互相瞅着,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道:“听闻县主先前病了,如今可大好?”

杜甄面色红润的很,偏要捏着帕子捂在唇边咳两声才道:“也没好利索,可到底要为了家里考虑。听闻英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寿,送了帖子来,我若不在可怎么办?”

黄嬷嬷接话道:“老夫人你们初到京都,什么都还不熟悉,县主就怕您们犯难,这才拖着病体也要搬回来。”

“我与他家老夫人相熟,贺礼我会看着安排,你们就不必管了。”杜甄在几个女孩儿身上扫了一圈,瞧清楚李绾时愣了愣,但还是扭过脸道:“都顾好各自的衣裳,实在不行先买两身现成的顶上,可别像今日一般,穿出去让人家看了笑话。”

黄嬷嬷又道:“家里面养着绣娘,可现做也来不及。烟斜街上有成衣铺子,卖的都是京都时兴的花样,小姐们该到那去选选。”

这二人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得,别人压根儿插不上嘴。

杜甄自己说完,便起了身:“我乏得很,先回去了。英国公府得陛下器重,开罪不得,后日一早便去贺寿,谁也不许迟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县主的性情......真是惹人厌的可以。

杜甄回了正院,甩了鞋,歪在软塌上,轻哼道:“果真是一群土包子。”

黄嬷嬷亲手拧了帕子帮她擦手,迎合道:“可不是,见了县主这般尊贵的人,全都吓傻了呢。”

杜甄笑起来:“哼,要不是看在侯爷的份儿上,我才不愿和一群乡巴佬住在一起,满屋子难闻死了,也不知身上的泥都洗干净没有!”这下她屈尊降贵去见了她们,还说了一会儿子话,侯爷知道了,定然会觉得她大气体贴,感动的很。

其实一开始陛下指婚时,杜甄是一万个不乐意。李昭虽然封了谕恩候,可满京都谁不知道,那是因为陛下有情义,顾念恩情,才赏了他。他自己不过是个乡野间的土地主,听说粗鄙的很,日后怕也就是个摆设。

可随着李昭这谕恩候越来越得皇帝的器重,京都的风向也调转过来,就连杜甄也开始看他越发顺眼,渐渐喜欢上了李昭。她觉得李昭哪都好,长得威武,很有男子气概,侯爷的身份也够用,唯独就是出身不好,实在是太寒酸卑贱。县主觉得自己肯喜欢李昭这样的人,他该全家都感恩戴德才是。

可寿光县主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她自己又是什么尊贵出身呢?说起来有点意思。

这杜家原本就是四九城中的破落户,当家男人别的本事没有,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欠了一屁股的债。日子过不下去,媳妇儿生下杜甄后,便进宫做了皇子乳母,一半是为了还债,一半也是为了摆脱那个死气沉沉的家,而她奶的恰好就是昔日的七皇子,今日的章和帝。

刘钰做皇子时就与生母丽贵妃不亲近,倒与这个乳母感情很好。

后来刘钰做了皇帝,封了他的乳母做宣华夫人,连她的女儿杜甄都被封做寿光县主,杜家这才富贵起来。

小时候净被人瞧不起,如今有了身份,杜甄最看重的就是这点。仿佛她瞧不起别人,就能显得她自己高贵一般。

老夫人见过了这寿光县主直喊头痛,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昭儿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偏她身份在那,又拿她没办法。打发了吴氏与几个妾侍去说话,自己便回屋哭了一场。

吴氏坐在上首,瞧着胡姨娘与裴姨娘,险些没敢认。

两人从乘安县走的时候欢天喜地,如今却是面容憔悴,看着老了不少。裴氏更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早没了几年前的鲜活劲儿。

吴氏叹了口气:“怎么瞧着这般可怜?可是她磋磨你们?”

这个她当然指的就是寿光县主。

吴氏与寿光县主对裴姨娘来说,都是主母,可两人性情实在天差地别,吴氏这一问,裴姨娘便红了眼圈,哭诉道:“夫人,妾身......”

话才出口,胡姨娘便拧了她一把,抢先道:“夫人,其实是因为我们二人习惯了柳州生活,来了京都水土不服,口味也吃不惯,这才瘦了,并没有人磋磨。”

吴氏点了点头:“那就好。才搬来,你们也回去歇着吧,好好将养身体。”

裴姨娘委委屈屈出了院子,才走到门外就忍不住埋怨:“姐姐,你刚才掐我作甚?县主实在不拿咱们当人看,夫人既问起,干嘛又不说?”

寿光县主是个小心眼儿的,她喜欢上李昭,便再容不得旁人,平日对胡、裴两位姨娘百般磋磨,甚至灌下了绝子汤药。胡氏好歹有李纷这个女儿,可裴氏还年轻,县主这般做,就是绝了她的生路,她自然想要讨个公道。

胡姨娘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瞧你是还嫌罪遭的不够多。你没瞧见今日夫人见了县主,话都不敢说,你还异想天开,想让她帮你撑腰?若让那主儿知道了,瞧她不扒了你的皮!”

想起这几年遭的罪,裴姨娘打了个寒颤:“那该怎么办?这日子......”

“忍。你以为就你一人不痛快?”胡姨娘叹了口气:“原我也想着,夫人与老夫人来了就好了,可如今看来,她们也不敢开罪县主。咱们这种贱命,也就别抱怨了,小心惹了麻烦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