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捉住她的手正色回道:“不怕,姐姐是不会这么做的。从前我身子不好总是病着,一年到头也难得出院子,见着姐姐的机会少。如今我也懂些事了,这些日子虽与姐姐相处时间不长,但见到姐姐便心生亲昵。姐姐心地善良,虽然与娘有些隔阂,可你对我是真心的好我又怎不知道。今日坦诚与姐姐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要姐姐明白一个道理,这府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姐姐往后凡事需多留个心眼。”
听这话中有话,姚娡灵光一闪,模凌两可的道:“你是说,今儿六妹这些话有些不寻常?”
“我如今也只是猜测。”姚姒将自己的疑虑说给她听:“姚娇天真浪漫,姚姮温婉大方,她们俩被四太太教养得很好。你瞧姚姮在娘屋里的时候说话行事都十分得体,从不冒然多言,对你我也是淡淡的。可自打她进了你屋里后,好似一言一行皆有深意。你瞧,她明知你对娘的态度,却故意出言试探。”
姚娡犹似见到鬼似的瞪大双眼瞧着她,姚姒混不在意,接着道:“且不说她和咱们只是泛泛之交,再者她不是个多事之人,可接下来她却替你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举动却甚是违反她处事周全的个性。事有反常必为妖,她眼里瞧到的是娘待你好且出自真心不必矫饰,我想她是对你回到娘身边的事起了疑心,同时也想卖咱们一个好。”
“这话如何说?”姚娡急急问道。
“这府里都是人精,她能看出来的,当然有心人也会瞧得明白。她这么一说不过是在向咱们示好,提醒咱们一句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姚姒的话令到姚娡怔愣住,她将姚姮平日里处事的态度细想了会,还真是与以往有些不大同。
“五姐,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呀。姐姐和我要随娘外出个三五日,既然这主意是六姐出的,一事不烦二主,那不如请六姐代劳拟个好日子,再请她帮忙给各房的小姐妹们下帖子相邀,待咱们回来,正正好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小宴。”
“你不是说怕人看出些什么吗?”姚娡又糊涂了。
“怕人家就不会停止猜测吗?这事汲及到老太太的安危,又是老太太亲自发话的,若有人胆敢拿这事来做文章胡乱的攀咬什么,便是同老太太过意不去。依着老太太的个性,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刘道婆的话她是信得十足十,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姚娡这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瞧着妹妹的目光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姚姒便笑着拉起她道:“走,咱们去娘那边说说话,也把这事告诉娘,我想娘也会同意的。”
果然,姜氏听了姚姒的话后欣然同意,并且交待孙嬷嬷协助,直道需要些个什么东西只管开了库房去拿,又给了姚娡五百两银子。看姜氏这势头,是要大办的意思,姚娡头一次觉得姜氏是个败家的母亲,不禁有些头大。
过得两日,姜氏出门的日子到了,她留孙嬷嬷在家坐镇,只带锦蓉和锦香两个,姚姒与姚娡也只带着绿蕉与采芙,余下便是跟车的婆子。临出门前,姜氏带着两个女儿去给姚蒋氏和老太爷辞行,老太爷倒是无话,只是姚蒋氏硬是留姜氏说了老半天的话,结果天大亮了才放她们出门。
姜氏如何不知姚蒋氏的打算,不过是借她出行之事替姚府澄清些谣言罢了,姜氏也不去计较那许多,她十几年未见到亲人,心里自是激动不已,只盼尽快见到亲人面。
一行人凑了四辆马车,姜氏吩咐车夫尽快赶路,又问了坐在她跟前的两个女儿是否有不适。姚姒并未觉得不舒服,到是姚娡因之前从未出过远门,刚开始对一切都觉着新奇,拿眼频频瞄向马车帘子,到后来也就失了新鲜劲,只觉这路越来越颠簸甚是难受。姜氏见她咬牙忍着,看着心疼,就将自己坐下的软垫子抽出来给她用,姚娡推说不要,姜氏道:“不必逞能了,按这行程怕是到晚上才能到地方,娘耐得住,不需跟娘客套,自己的身子要紧。”
话说到这份上来,姚娡也只能接过垫子,一路再无话。
姜氏在金宁港口的驿站是左盼右盼的,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把人给盼到了。
当长生拿银子打点好押解的差役后,姜氏福身给张顺行了个大礼,叫张顺侧身避了过去,若非得张顺一路跟随照护,姜氏这一家子哪里还能这样的齐整。姜老夫人也带着儿孙是好一通的谢,张顺忙将姜老夫人扶起道不敢当这样大的礼。
待一行人在屋里坐定,姜氏与姜老夫人母女两个是抱头痛哭了好一阵,与两个哥嫂也是含泪厮见一番。姜氏十几年未曾归宁,大哥姜仪与二哥姜佼经了此番变故,着实苍老了许多。
姜氏的大嫂曾氏便向她介绍堂下那些小辈,曾氏生了两男三女,嫡长子姜枡已成亲娶的是她的内姪女,如今育有两子。姜枡下头是两个妹妹皆已出阁,再是十一岁的次子姜枢和女儿姜梣,她俩是对龙凤胎,生得足有七八分相像,余下便是叶姨娘所出的姜栩和姜梸。
再是姜佼这一房,相较于大房简单的人口,二房则是枝繁叶茂。姜佼的妻子李氏育有两子一女,分别是已成亲的姜桐与姜桉及女儿姜栎,余下三子三女皆是四个妾室所出,三个庶子年纪却都未超过十岁,倒是三个庶女姜柠姜柇与姜梓,她们三个与大房的两个庶女年纪相仿,皆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姜氏瞧着大房的儿女神色中并无郁郁之色,虽落魄却不颓丧,反倒是二房众人脸上凄惶尽显。姜氏心中五味杂陈。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女孩子们一人一支金钗和一个素色锦缎荷包,男孩子则把金钗换成玉佩其它都一样。
若是姜家全盛时这些东西她是瞧不上眼的,只是今非昔比,姜家被抄了家,眼下是一贫如洗,再说太过打眼的东西如今也不能用,曾氏体意小姑子的用心,对着姜氏终于泪眼涟涟。
晚饭姜氏特地吩咐长生去安排,备了三桌丰盛的席面,姜氏与姜老夫人和两个哥嫂一桌,另一桌由姚娡带着几个表妹,余下便是三位奶奶与姨娘们带着几个小的。姜家虽一朝落魄,但礼仪规距依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完饭众人也都累了,曾氏领着人下去歇着,她知道姜老夫人必定要与姜氏说些体己话。
姜老夫人果然留了姜氏母女三人在屋里,姜氏这才一改在众人面前的坚強,她一把跪在了姜老夫人跟前哽咽道:“都是女儿不孝,救不得父亲一命。”
姜老夫人赶紧让姚娡和姚姒把姜氏拉起来,她对着女儿长叹一口气,道:“这是姜家命中的一劫,我儿尽心了便好。你父亲走得急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朝上的事我一向不管,但你父亲这么多年来能深得圣宠,凭的便是两袖清风从不循私。望我儿不要怨你父亲,为娘也想得到这么些年你也不容易,你如今是出嫁女,从此往后也别再替娘家着想了。姜家百年清白名声往后就看几位哥儿的了,我老了,能一路撑着来见你一面便于愿足矣!”
姜氏喊了一声娘,便扑在姜老夫人怀里痛哭起来。
姚娡今日见到姜家的凄惨落魄,此刻又瞧着姜氏这般悲伤,便动了恻隐之心,干巴巴的劝了姜氏几句,她这一番主动对姜氏软和,到底也给了姜氏几分慰籍。
随后姜氏把准备好的银子及新打的银头面首饰全部交给姜老夫人,又告诉她里头的玄机,还有一些布料等物件都在外头放着,只等她们走时再带走便可。
如今姜家确实需要这些东西,姜老夫含着泪并未跟女儿客气,母女俩又说了许多话,直到姜老夫人面露疲色自,左右姜家人还能再多留两日,姜氏亲自服侍姜老夫人睡下,就带着两个女儿离开。
天已经黑下来,姚姒回到房里后,就悄悄吩咐绿蕉几句,然后坐着等人来。
没过多久张顺便到了。姚姒也不与他客气,待他坐下后便开始问起他上京后的事情。
张顺离开姚家后,确实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心里再不敢小瞧这位年纪虽小心智却堪比大人的小姑娘,于是将上京前后一应之事仔细的向她交底,他说得顺溜,半盏茶的功夫就说了个齐全。
姚姒眉头紧皱,事情其实与前世差不多,只是真如她自己猜测的那般,姚老太爷果真对张顺出手了,老太爷为的是什么?事情似乎远远比她预料的要复杂许多。她沉思了许久才压低声音问他:“他们可都是为了你交给我的信?”
张顺思索许久,方回她道:“知道密信的人不多,就算是姚老太爷也只是怀疑我来找姑奶奶求救是在为我们老太爷送什么密秘东西,而非是密信。至于这暗中被买通的差役从中打探密信之事,却还看不出是何方人马。”
姚姒忙问道:“你可曾让人起了疑心?”
“小姐放心,小的这一路坦坦荡荡的护着老夫人一干人等,那差役也曾使了些下作手段来打探密信之事,因差役瞧着小的只是一介武夫且行事大大咧咧的甚是没心机,倒也被小的混了过去。”
姚姒瞧了张顺一眼,他给人的第一眼确实像个粗莽的武夫,这样的人内里却是小心机敏,为人又侠义多智,怪不得让外祖父交托重任。她们这次虽是第二回见面,却彼此自打第一眼起便给了对方以信任,于是姚姒起了个大胆的主意,她没有再与张顺说起姜家的事情而是再次压低声音与张顺耳语了半会子。
直到好一会,张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定定的瞧着面前这个才九岁的小姑娘,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复杂情绪。
“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吗?”姚姒目光诚肯的对他邀请。
临走之前,张顺才对着姚姒道:“这事且容小的想想,待明日便会给小姐答复。”
姚姒目露希冀的送他出门,再未多言。
☆、第25章 遇贼
姜氏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好了许多。待用过早饭后,曾氏亲自来请她去姜老夫人屋里说话,姜氏想着定是母亲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她便叮嘱两个女儿去找姜家姐妹们去玩,就随曾去了姜老夫人的屋里。
姜老夫人有些萎靡不振,她想了一夜,认为钱财之物还是分给两房比较好,因此请了女儿来,一方面是想两个儿媳要念着自己女儿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做个见证。这一路下来,二房的李氏虽不敢不多言什么,奈何那几个不安份的妾室时常撺掇李氏说她偏心大房一家子,如今就把家底给分了她好,她也不知道这身子还能不能撑到地儿。
姜老夫人把东西拿出来一分作二,指着东西对两个儿媳道:“这些东西是依儿特地准备的,趁着她在这里也替我作个见证,今儿便把这点子东西分了给你二人,就算是给你们两房人私底下分了产业,你们也莫说我偏心哪一房,都是我的儿孙,没有厚此薄彼一说。到了琼州岛后,你们两房分产不分家,往后各自把日子过起来,我也就能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