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娘亲也是摸的这里。
萧震探手过去,男人修长的大手握惯了刀枪,结实充满力量,苏锦却发现他手背有两处新添的烫伤,一处在手背正中间,破皮了,不是很严重,另一处在他小拇指最下面的指节上,烫了一个泡。
苏锦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震神色不变,手却一哆嗦,勉强碰到阿满额头便收了回来。
“怎么不早说?”萧震冷声斥责秋菊。
自打春兰被萧震退回王府后,夏竹、秋菊、冬梅没有不怕萧震的。面对萧震的怒火,秋菊扑通就跪下去了,战战兢兢地道:“奴婢该死,奴婢昨夜睡得沉,小姐不哭不闹,奴婢……”
苏锦看不过去,打断秋菊道:“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更仔细照顾小姐就是。”说完,苏锦略带埋怨地看向萧震。孩子病了,现在吓唬丫鬟有什么用?白白让人紧张,刚刚萧震一训人,女儿都哆嗦了下。
萧震抿唇,脸色没那么冷了,关心地看着干女儿。
阿满一会儿瞅娘亲,一会儿瞅哥哥,一会儿瞅干爹,鲜少被三人同时围着的女娃,居然觉得生病也不错,不是很怕了。
郎中来后,先询问了一番阿满这两日的情况,再检查检查阿满,郎中抚须道:“小姐昨晚受了惊吓,致使轻微发热,我开副方子,今晚睡前服用一次便可。对了,今晚小姐最好跟太太睡,睡前好生安抚一番。”
苏锦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萧震也松了口气,看着苏锦与阿满中间道:“弟妹照顾阿满,我送先生出门,傍晚回府再来看阿满。”
苏锦瞥眼他低垂的手臂,淡笑着道:“大人留步,关于阿满,我有一事想与您商议。”
萧震闻言,原地没动。
苏锦让秋菊去送郎中。
秋菊、郎中出去后,苏锦再吩咐如意找根针来。
如意很快取来一根绣花针。
“你去院子里守着,我与大人商议完之前,谁也不准进来。”捏着细针,苏锦正色道。
如意马上退了出去。
萧震、阿彻、阿满都紧张地看着苏锦。
苏锦却笑了,一边下地一边对阿彻道:“娘与大人去外间说话,阿彻看着妹妹,娘马上回来。”
阿彻点点头,阿满躺在被窝,眨着眼睛目送干爹、娘亲出去了。
厢房内室外面还有一间小厅,临窗搭了暖榻,往外走才是堂屋。
萧震跟在苏锦后面,心里七上八下,怕她问起昨晚自己为何出现的那么及时,好在她说了是商议阿满的事,萧震脸上还算镇定。
苏锦停了下来。
萧震心一紧。
苏锦转身,也没看他,朝他右手点了点下巴,低声道:“手伸出来。”
特别自然的语气,像主子吩咐下人,又像熟人间的亲昵。
萧震下意识地顺从,伸到一半,想起昨晚救人时留下的烫伤,怕吓到她,又想往回缩。
苏锦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手腕,布料下,男人肌肉硬如铁。
她吃惊,萧震更是心神一震:“弟妹……”
“大人别动。”苏锦依然没有抬头,左手攥着他手腕偏转,让他烫泡的小手指对着她,准备好了,苏锦抬起右手,拇指、食指之间,捏着那根绣花针。看着萧震的水泡,苏锦轻声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烫泡,不管它它一直不消,碍事地很,用针挑破挤出水就没事了。”
说着,她慢慢靠近萧震的泡。
萧震的手开始小幅度的颤抖,不受他控制。
苏锦终于抬眼,稀奇地问他:“大人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莫非还怕一根小针?”
萧震早已别开眼,试探着缩手:“多谢弟妹关心,我自己来。”
男人脸庞冷峻,看不出是不习惯来自女人的亲近,还是在生气她的大胆。可苏锦就是大胆,她看上这个男人了,他受伤她就要照顾,除非萧震明确说出他不喜欢她这样,她绝不会因为他吓人的冷脸就罢手。
低下头,苏锦轻笑道:“论舞刀弄枪,我不如大人,如何使绣花针,大人却是不如我。”
萧震还想推辞,苏锦一声低低的“别动”,他就真不动了。
男人老实了,苏锦专心为他挑泡。
萧震情不自禁地,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听说女儿生病,苏锦起得匆忙,随手抓根簪子简单地把一头乌发绾到脑后就没管了,甚至她脸都没洗,白生生的脸蛋里透着一抹刚睡醒的红.晕。此时她低着头,目光专注,长长的睫毛密密地垂着,秀挺的鼻梁下,她唇瓣丰.盈,色泽润亮如刚洗的樱桃。一丝碎发散落下来,发梢细细的弯弯的,差点就要碰到她的唇。
萧震喉头滚动。
就在此时,手指上传来一丝异样,不是疼也不是痒。
苏锦刺破了萧震的水泡,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白色绣帕裹住他小指,轻轻地按压。
眼看着那干净的带着女人体香的绣帕湿了一块儿,萧震终于反应过来,自责道:“劳弟妹费力,还污了弟妹的帕子……”
苏锦眉峰上挑,歪头瞧了他一眼,开玩笑地道:“大人若觉得愧疚,回头赔我一条帕子便是。”
倘若苏锦是个名门闺秀,她再喜欢谁,也断不会说出这种话,但苏锦不是闺秀,她是市井长大的没有母亲教养的孤女,天天站在街头卖包子,听多了男人们的调戏与妇人们的闲言碎语,苏锦不但胆大,俏皮话也是张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