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边的疫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说是几个江湖术士到处招摇撞骗的,也有说是那蛮人偷偷摸摸在井水里下了毒,怪瘆人的。若是当真是疫病,要是传到京城来了……”沈大夫人忧虑道。
“夫人,事儿哪有这么巧?那北边离咱们这,可是十万八千里呢。”
“也对。”沈大夫人道。
沈大夫人说完,抬眼看见沈兰池已经昏寐了过去,趴在桌上,一双眼闭得紧紧。沈大夫人心知沈兰池是熬不住了,心底有些心疼,于是便叫两个陪房嬷嬷赶紧扶她回房。
待睡得点头不止的沈兰池走后,沈大夫人便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庭远身上。
“远儿,前几日给你看画卷的那几个小姐,你觉得如何呀?”沈大夫人搁下手中账簿,好生问道。
沈庭远别过目光,小声道:“娘,儿子暂且未有成家打算。那些小姐闺秀的画像,还是别给我了。”
“胡闹!”沈大夫人轻轻拍了一记桌子,严肃了面容,喝道,“你如今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又岂可拖着不娶妻?不要以为你晚娶妻几年,便能赖在家中,让你爹多拉你几把。你迟早是要出去一个人过日子的!”
沈庭远肩膀一颤,道:“娘,儿子说的是真心话。”
“远儿,你老实告诉爹娘。”沈大夫人紧紧盯着庭远,道,“你是不是瞧上了哪家姑娘,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庭远微微心虚,目光垂地更低了。
许久后,他抬起头,谨慎斟酌了一会儿,道:“若我心仪的姑娘,与我之间有着万千鸿沟,娶她便如娶那柳家女一般,娘可还会……考虑?”
沈大夫人听了,微微一愣,道:“莫非是与柳家沾亲带故的那几家?”
与柳家结了姻亲之好的人家有好几个,个个都站在二殿下的船上,将沈家视作眼中钉,譬如那宋家。如今季家嫁了个女儿给二殿下,保不准也要偏半条心过去给二殿下。
一直在旁看杂书的老国公沈瑞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了眼皮,懒洋洋道:“只要不是那柳家的姑娘,与谁结姻都成。老大家的,你也不必太苛求着,小辈自有小辈的福分,随便他们去吧。”
沈大夫人将国公爷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做没听到。
——老国公脾气古怪,从不把这安国公府看做一回事。国公敢让小辈门“想娶谁就娶谁”,可她不能这么轻率。若是娶了那些宋家、柳家的姑娘,为安国公府招惹来麻烦,可怎么办?
“儿啊,有什么心底话,老实与为娘说便是。”沈大夫人对沈庭远循循善诱,“我可是你的亲娘,自然是以你的欢喜为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无论是季家的,还是宋家的,亦或是那已经许配出去了的永淳公主,娘都愿意为你拼上一把。”
沈庭远面前浮现出柳如嫣的面容,心底陡然有了勇气。听着外头稀稀落落的炮竹声,沈庭远屏息凝神,试探道:“娘,若……若,儿子心仪的是那柳家的小姐……儿子只是这一说,并不是真的,只想问问娘愿不愿意……”
沈大夫人听了,顷刻间拉下了脸。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沈瑞却忽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书籍摔拍在桌案上,怒气冲冲地走了。这大步大步的劲头,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上了年岁的人。
沈大夫人与沈庭远皆被吓了一跳,懵懵地看着国公爷出去了。
在一旁坐着的沈辛固见状,发了话,道:“庭远,那柳家的姑娘,你是想都不用想。你祖父与柳家有些大过节,这一辈子都是解不开的。若是要娶柳家女,你祖父绝不会松口。若您当真要悖逆长辈,那便是不孝。”
一个“孝”字重重压下,沈庭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这样消弭了。他闷闷低下头去,道:“儿子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儿子心仪之人并非是柳家女,爹娘不必生气。”
因着是除夕守岁夜,沈大夫人怕再闹出不痛快来,便再没提这件事。几人说说聊聊,一夜便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