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没事儿。”陆麒阳却道,“我不过是看那人在偷别人钱囊,顺手帮个忙罢了,你且坐下。”
宋延礼愣了一下,这才重坐了下来,轻抚衣袍。
他心有疑虑,却不大敢问得出口。
今年始夏,二殿下归京之时,这镇南王世子便特意差人来提醒,说有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要二殿下务必小心。彼时宋延礼几人自傲非常,只当他在浑说,全然不放在心上,结果陆麒阳竟亲自前来,说是要护二殿下一路平安。后来那马车当真翻下山崖去,险些出了大事,这才惊醒了宋延礼等人。
此后,陆麒阳常有暗中襄助,让陆子响多番化险为夷。只不过陆麒阳从不与陆子响明说,只向宋延礼暗暗提点。事后宋延礼告诉陆子响,陆子响也只当他在说玩笑话,并不当真。
“那镇南王世子不学无术,浑噩度日。他一句玩笑话,你们便当了真?”陆子响总是这样笑道。
宋延礼将这疑问闷在心间已多时,看着对面的小世子探着脑袋张望那般伽罗人的样貌,他有些耐不住了,便问道:“世子为何不自己与二殿下说?世子明明精于时事,亦有一双洞内察外之眼,本不该留于池中,缘何终日假作纨绔模样?”
“嗯?”陆麒阳笑了起来,“宋延礼,我帮你家殿下,只不过是‘顺带’罢了。爷还要其他正事要忙,没甚么空与你家殿下虚与委蛇。”说罢,他将手中的白果仁塞到宋延礼口中,拍拍手上果屑,道,“你慢慢吃,我这就走了。宫中美人如隔云端,错过了,便瞧不着了。”
宋延礼被塞了一嘴的果仁,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陆麒阳一撩帘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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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麒阳出了登云阁,抬眼一瞧,天色已暮。乌金沉了泰半,只余一道残金铺在天际。般伽罗人的车队已入了宫城,朱雀街上百姓渐渐散去,重显露出青石铺砌的庄严大道来。
他半垂了眼帘,右手一弯,摸出袖中一件物什,原是一柄窄匕,用红线捆了绑在小臂上。匕锋出鞘,渗出一道透亮银光来,也映出陆麒阳一双微挑凤眸,眸色比漆夜还要沉上几分。
“那个傻子……”
喃喃说罢,他便将那柄匕首归入袖中,仔细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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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宴般伽罗国使臣,宫中已做了万全准备。玉阶金瓦,一派天家威严;宝灯翠壶,流转人间富贵。宫人往来如鱼,丝弦更塞天音。
广信宫中,柳贵妃于一人高的西洋银镜前自照。
她挑了一身掐牙金挑线锦裙,广袖上浮着银丝牡丹纹;如意高鬟饰以一色赤金珠钗,行步间愈显得贵气非凡。这般打扮,若要让不知情的旁人瞧见了,兴许还以为她是六宫之首。
柳贵妃拨一下耳下珠坠,对身旁嬷嬷道:“如嫣已到宫里来了吧?可叫二殿下过去了?”
那老嬷嬷垂眉低首,道:“二殿下说是要去探望永淳公主,前刻已经去了昭华宫。”
柳贵妃闻言,笑容骤冷,道:“探望什么永淳?八成是找那沈家的二小姐去了。”顿了顿,她摘下耳上那对玉铛,道,“这耳坠子有些不衬颜色,再挑一副来。”
待宫女重新取了一副耳坠来,柳贵妃道:“当初响儿拿着那副玉镯子,本宫就觉着不对头。既有这样的宝贝,不送嫣儿,不给本宫,又能到谁的手里去?原来是去了那沈兰池的手上。”一会儿,柳贵妃一扬眉,对老嬷嬷凌厉道,“戚嬷嬷,今夜给我盯紧些,决不能叫那沈兰池将响儿勾引了去。”
柳贵妃终于收整妥当,这才姗姗向着乾福宫而去。
她刚到,便见着乾福宫前停了一顶肩舆,沈皇后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肩舆。
柳贵妃与沈皇后甫一见面,便各自露出一副笑容来,一前一后进了殿。
乾福宫里,满堂金玉。一侧是后妃命妇,翠髻层叠,云鬓高耸;另一侧是百官群臣,乌压压一片林坐,彼此交头接耳。最前头则是那般伽罗国的使臣,梳着一条褐色小辫,鼻梁高耸,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