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一开始还试图威胁一下,可这些人非常果断,手中早已准备了棍棒,见人就打,只是几个回合,就抵挡不住,连忙拖着潘修文等人往衙门里面逃去了。
夜色昏暗之下,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潘修文却大概能猜出来,这些人肯定是钱家的家丁。他没想到,自己一旦站到了钱谦益的对立面,他连衙门都敢冲击了。顿时,苏州暴乱那一幕,立刻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知道情况不对,也被吓到了,赶紧逃往张溥处,人未到,就大声喊着,让张溥赶紧躲起来。
事实上,张溥等人早就听到动静了,也已经有了准备,于是,就立刻联合衙门内不多的衙役,苏州府派来的捕快,慌忙守住了后衙。
而此时,前衙这边,已经到处都是冲进来的人了。有一部分人冲往县衙大牢,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见东西就砸,甚至还有人群往后衙这边拥来。
此时,夜色更加深了,黑乎乎的不知道多少人,局势一片混乱。
慌乱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带着恐慌在喊道:“我是县丞,你们别乱来,否则……啊”
一声惨叫,躲在后衙的潘修文立刻便听了出来,是县丞的惨叫声。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逃回来的时候,几个人竟然逃散了。县丞没有来得及逃回后衙,好像倒霉了。
果然,随着一声惨叫,外面立刻安静了一下,很显然,暴动的人群似乎也被吓到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又有人大声喊着,重新挑起了混乱。
其实,最主要的是,有一伙人在领头暴乱。
这些人还不止占据前衙了事,而是开始冲击后衙,在那喊着,说县衙大牢内死了好几个人,要张溥这个狗官偿命!
“呯呯呯”地撞门声,不时响起。
院墙外面,石块什么的,就隔着墙扔进去。到了后来,甚至都还有火种,也有人试图想要翻墙进去。
不少衙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有点不知所措。平时的他们,也只能靠着身上的这层皮,如今这层皮不起作用了,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连县丞都好像被他们打死了,那他们这些衙役,外面那些人会放过他们么?
南方多安逸,像这样的场面很难见到,这些衙役吓到了,防守顿时就出现漏洞,不少人在院墙冒头,那院子的门也快被撞开了。
见此情况,姜冬就急了。他和东厂番役都是北方人。北方多战事,他们比起这些南方的衙役,那经历过得就多了。
因此,姜冬立刻就下令,指挥手下并那些衙役,调整防御,并且不留守。
于是,那些试图攻进去的暴民也开始出现了受伤的情况,敢于在院墙上冒头的,都被弓箭招呼。如此一来,场面又忽然安静了下,让外面的那些暴乱的人知道,他们很可能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话,普通百姓就算再情绪失控,但一旦流血,死人的话,那肯定会有人清醒过来。只要不是亡命之徒,绝对会顾惜自己的命了。
而此时,外面也就是安静了一下而已,就又开始喊打喊杀起来,冲击反而更为剧烈了。
潘修文哭丧着脸,连忙喊着要顶住。他的家小就在后衙,已经没有路可退了。看这架势,这些暴民冲进来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他这边的。
“外面领头的,肯定是钱谦益的家丁。”他赶紧向张溥说道,“钱府家丁甚多,至少有五百来人,由他们带头,我们这后衙怕是守不住,该如何是好啊?”
张溥虽然也有吓到,不过他知道暴乱的套路是什么,便立刻吩咐潘修文道:“立刻派人送信,混出去,杀出去都成,向周边官府报信,说这里杀官造反,立刻派兵前来,否则皇上肯定要问罪他们!”
“还有,后衙的人,都要集中起来,如果这里守不住,我看那个楼可以,都退到那个楼里,一定要坚持,本官就不信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周边还没有一个官担心他的乌纱帽!”
张溥虽然是这样说,其实心中却是没底,因为他知道,这边出事,周边就算出兵,只要动作慢一些,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可是,他所说的,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也只有这么做。
上千人,就在县衙这边打砸抢烧,局势已经乱成了一团。
就算没有人禀告,躲在远处暗暗注视这一切的钱谦益,也知道事态发展的如何了。
侯方域看着那边的火光,说实话,心底有点害怕,不过更多的是,是荷尔蒙分泌后的兴奋,苏州当年那一幕,如今在常熟县重演了。当初的张溥,就是靠着《五人墓碑记》一举成名。那自己也要好好考虑考虑,也写他一篇绝世好文章才行!
钱谦益这边,听到有手下来禀告,便拿出不少书信,交代他的家丁,让他们立刻送出去。
侯方域看着,知道那是钱谦益给他在官场上的那些门生故旧,来个恶人先告状,让那些人替他说话。
对此,他还是很佩服的,在地方上,要挟其他有势力的其他家一起出了家丁,甚至连以前和钱家有仇的张家,都在他的要挟下出了人;这就等于把常熟县的势力都绑在了一起;如今又拿出官场上的关系,顺带着早已准备好今晚闹事的罪魁祸首,这一次,张溥绝对要倒霉了!
夜更深了,可常熟县从未像今日这般,喊声,火光,响彻了整个县城。就仿佛北方那边,遭了兵灾的城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