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张巡按是奉旨办差,要把所有欠赋都给收缴上去,要是谁家的欠赋不交,就会逼着卖田卖地,卖房卖儿。”
“怎么不会?你们不知道,这个张巡按是贱婢所生,为了往上爬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是他同年,还是好友,只要妨碍他往上爬,就都会毫不犹豫地暗中出卖。”
“你们不知道么?当年这个张巡按身份低贱,连赶考的钱都凑不起来,是他的红颜知己,把自己的赎身钱给了他,结果你们猜怎么了,他中了进士之后就把他的红颜知己给抛弃了,就当不认识,害得去找他的红颜知己流落街头,最终惨死!”
“这一次张巡按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军令状懂吧,要是完不成就会砍头的那种,这个张巡按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就给皇上保证了,一定会把所有欠赋都收上去的。所以啊,你说他会不会管你有钱没钱,肯定会逼得老百姓卖儿卖女来还这个欠赋!”
“……”
这些流言,有真有假,真真假假,对于平时只是生活在常熟县,最远也只是在方圆一二百里活动的百姓来说,根本就很难分辨。因此,不少人担心了起来。
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悄然转变,开始对张溥一行人产生敌视,并且在流言之下,进一步煽动他们对抗的情绪。
这些还是在普通百姓之中,如果说他们没有见识,会被这些流言所骗,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在常熟县的那些文人士子中,也有流言开始流传了起来。不过这些的流言,侧重点有所不同。
“你们不知道吧,张巡按这次核查优免限额,要是被他查出来的话,可不止是补缴欠赋而已,那是还可能要革除功名的!”
“怎么,你们不信?扬州秋月阁的事情听说了么?这个张巡按,根本就不管官场中的默契,是个酷吏来的。只是去了风月之地吟诗作对而已,他就跑去当场抓人,那个威风啊,就怕别人知道他是贱婢所生一般。”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些在秋月阁的官员,都被他革职了。还有在场的那些士人,也被他记着,行文学政那边,革除了他们的功名,说是他们不配以后当官!”
“是啊,我也听说了,所以说,这次他来常熟,要是被他抓到了优免以外的那些事情,他绝对也会这么做,他可是真正的酷吏。为了巴结皇帝,连虞山先生这样的大家都敢去损,又那会管我们这种普通士子!”
“……”
读书人最在乎什么?无外乎就是功名了。这些流言,把功名给捆绑了,就算有士子不怎么相信,可这关系到他们的前途,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于是,常熟县,甚至周边县的读书人也开始担心了起来,很多原本只是看戏心态的读书人,也都开始转变心态,仇视起张溥这一行人来。
如果这些事情,能及时发现,及时作出应变的话,或者还不会有什么事。
但是,张溥一行人都是外地人,因此,他们对于当地情况是比较迟钝的。等他们发现情况有点不对,那已经是很严重了。
“什么?”张溥气得一拍桌子,发出“啪”地一声,大声喝问道,“外面果然是如此传言?”
来报的番役点点头,肯定地说道:“真实情况,有可能比属下所说还要夸张!”
这几天来,姜冬明锐地发现,不管是那些衙役,还是那些路上看到的百姓,不管是身穿绫罗绸缎,还是粗布麻衣,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他就觉得不对,便把这个事情说了说。
张溥开始有点不以为然,他肯定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好些天了,那钱谦益肯定已经闻讯赶来,他在背后搞鬼,绝对是难免的。但我们是奉旨办事,他钱谦益丢了官职的闲散野人,还能如何?”
姜冬还是有点担心,便派出了便衣手下出去探听消息,结果,才得知情况。
此时,张溥得到确认之后,稍微定了定神之后,他就立刻明白过来,钱谦益在打什么主意,毕竟在当年的时候,他就曾在对立面那边,知道放任不管,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情。
因此,他便立刻对姜冬说道:“此事绝对不能放之任之,万历时候的苏州暴乱,就是前车之鉴。”
这个事情,姜冬其实不清楚,第一他是北方人,第二,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东厂的人,也不是官府中人。不过张溥却是很清楚,为此,他都写过一篇《五人墓碑记》为自己扬名。
想了一想之后,他便立刻要了红纸,开始写公告。姜冬在边上看着,发现张溥是想告诉百姓和那些士人,这次皇帝的旨意之中,是有说明,查办的是有粮田一百亩以上的。这一点,就非常重要了。
皇帝的旨意,在北方那边,其实都不用张溥特意这么写告示来告知,街头巷尾都能知道。可江南这边,离京师远了,有些地方官在传达旨意的时候,甚至故意模糊了这个粮田一百亩的下限。因此,百姓不知道,张溥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这点。
在他看来,只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百姓和那些士人之后,在南方这边,有一百亩粮田以上的,就绝对只有少数人了。而对手一下这么少了之后,他就压根一点不怕了。
可是,告示贴出去之后,效果却并不好。
这一次,姜冬派了手下,便衣去暗查局势如何的。
结果,却是发现有流言在说,这不是真的,是张巡按看到形势不妙,害怕引起众怒,才临时编得这条内容,只是要按大家的心,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