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母过世几十年后的今天,只要提起他们,村里年长的人依然竖起大拇指直夸他们不但硬气而且吃苦耐劳又肯干。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终老的机会,在七九年端午前夕因车祸双双罹难,留下当时不足十四岁的姐姐和只有七岁的我。
没有父母的孩子真的像棵草,父母刚刚过了头七,我的爷奶就带着姑姑姑父还有叔叔婶婶以给我们姐弟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为由企图瓜分我们的家。
那个时候,我和姐姐一个小一个弱,弱小的我们哪里是这些所谓亲人的对手,姐姐上前抢夺爸妈留下的东西,却被奶直接一推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额头渗出。
我哇哇大哭,可是这些人连看都不看我和姐姐一眼,更别说给姐姐止血,只顾着瓜分我们家东西。
值得庆幸的是,姐姐很快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清醒过来的姐姐一反以前的懦弱,一边与爷奶据理力争,一边寻求村里干部和四周邻居的支持和声援。
在姐姐的一番努力下,终于逆转了对我们十分不利的形势,不但让村里同意我们姐弟自立门户,还让爷奶不得不吐出父母的抚恤金。
我从来不知道姐姐原来是那么聪明能干又能辩善言的一个人,在我的记忆中,姐姐一直是个十分腼腆的人,在陌生人面前说句话都会脸红的人。
可是父母去世以后,姐姐再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姐姐,可是我却更喜欢这样的姐姐,从那天开始,姐姐就是我的天,替我挡去无数的风风雨雨,给我温暖带着我成长。
父母去世之后,我真的很害怕姐姐会离开我,恨不得每天都紧紧跟在姐姐的身边分秒不离,可是姐姐要上学,我也要上学,于是在我的长成过程中,我们姐弟曾经面临过一次又一次的坎,可是我的姐姐一次次带着我跨过难关,从来不曾令我失望过。
记得我面临的第一道坎,是在父母去世仅仅两个月的时候,姐姐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上了在y县一中。
一中是y县最好的高中,可是这样说吧,上了一中几乎就是进了高考的保险箱,姐姐自然不愿意放弃进一中的机会,可是姐姐要去一中上学,那么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我该怎么办?
听到姐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中,我不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十分害怕。
一中在县城,离我们在清溪镇的家差不多有三十里,那个时候虽然有城郊交通,一天却只有几班车,姐姐去一中上学,肯定需要住校,那么我怎么办?
自从爸妈去世以后,姐姐仿佛一夜长大,真正印证了“长姐如母”这句话,她知道我的担心和害怕,决定忍痛放弃一中的读书机会。
事实上姐姐是可以将我寄托给张大伯家,张大伯家的张家明与我是同班同学,他们也愿意代姐姐照顾我。
可是姐姐并没有将我托付给张家,因为我们有一群以我奶为首的十分极品的亲人,如果把我付托在张大伯家,只怕张大伯一家从此没有安生的日子可过了。
就在姐姐准备放弃去一中读书的时候,对姐姐十分看好又极为珍惜人才的校长带着我的班主任金老师来了:“……把秀诚托付给学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让秀诚寄住在离学校最近的金老师家,你安心去一中读书。”
虽然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与姐姐分开,却也知道不能耽误姐姐读书的事,于是七岁的我就这样住进了金老师家,与金老师的独子允廷哥成了一床之友。
也许是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在金老师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一个令我谨记在心经常拿出来警醒自己的梦。
在那个梦里,几十年后的我,居然是个在严打中被枪毙的y县一霸,不仅如此我还害了姐姐的命,因为在那个梦里身体不好的姐姐是在得到我被枪毙的消息之后一口气没上来去世的。
本来以后我害怕得不知所措,可是无论允廷哥和金老师如何问我,我都没有露出一句,只是惶恐地等待周六的到来。
当周六降临,终于看到姐姐踏着余辉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扑向姐姐,只有紧紧抱住姐姐感受到从姐姐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淡淡的香味才能让我惶恐的心得到安慰。
虽然那个梦再也没有出现过,却成了我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成了我人生道路上随时修正自己言行的风向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