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林蔓刚走出住院部大楼,迎面就撞上了老熟人刘丽华。
刘丽华曾是第七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林蔓刚到上海市,因为买米而认识了她。
看到刘丽华,林蔓感到非常高兴。刘丽华也是一样,她让林蔓先陪她去查房。等一下空了,两人再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刘丽华查的房间全是楼顶的干部病房。
林蔓陪着刘丽华一间间地走。当刘丽华进房询问病情时,林蔓就耐心地等在外面。每个病房的外面都挂着一个小牌子,牌子上标着病人的姓名。
走着走着,林蔓看见了一个没有名字的牌子
这间病房,房门紧闭。透过门上的窗子,林蔓看见里面的病床上躺了一个男人。
“这里面的人是谁?”林蔓问道。
刘丽华道:“前几个月,有个人投江自杀,这个男人为了救人,往水下探了好几次才把人捞上来。可惜啊!被救的人没事,这个救人的人却陷入了昏迷。他已经躺了两三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这个人怎么没有名字?”林蔓又指着病房门口的空牌子问。
刘丽华道:“他救人那天,江上浪大,上来的时候,衣服里一张证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八成啊,应是让水冲走了。”
话罢,刘丽华推开房门,进门查房。两个小护士紧跟在她的身后。
走廊尽头,有个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冲着刘丽华所在的方向大喊:“刘大夫!405房病人有情况!”
刘丽华和两个护士急急忙忙地跑出病房,直奔405号房。
林蔓无所事事,踱步进了“无名”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毅的脸。他紧闭双眼,沉沉地睡着。林蔓走到了他的床边,他对此没有丝毫察觉。
林蔓对男人产生了些兴趣。她俯身看他,发现他面容过于苍白,没有血色。不过转而一想,她又觉得这不奇怪,因为据刘丽华说,这男人已经躺了好一段时间了,天天只靠输液维持生命。像这样的活着,还能面色红润就怪了。
林蔓扫了一眼男人的面容后,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双手。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指节略有突出。
林蔓翻开男人的一只手,发现他的掌心、食指左右两侧、拇指食指夹接处以及虎口都有一层茧。显而易见,这是一只长久以来摸惯了枪的手。
林蔓饶有兴致地推测男人的身份。
如果经常摸枪,那么不是公安,就是军人。
她又掀开男人衣领的一角,查看他的肩头。在他的肩头上,亦有一层茧子。
再联想到男人高大的身形,以及即便躺了两三个月,却依稀可辨的之前强健的体格,林蔓勾起唇角。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挨近男人耳边,林蔓轻笑问道:“你应该是个军……”
话到一半,林蔓蓦地住了口,因为她忽然看见男人的眼皮动了一下。她尝试地唤了一声男人:“同志,同志……”
男人微微地睁开了眼,失神地看着林蔓。
林蔓忙出门叫刘丽华,告诉她这边病房里的男人醒了。
刘丽华刚刚忙好405房的事情,又马不停蹄地跑来看无名病房里的男人的情况。
林蔓看刘丽华实在忙得厉害,便不不好意思再打扰她,悄悄地离去了。
之后不久,白秀萍出了院。
林蔓本想再抽空去看刘丽华,可无奈直到离开上海的一天,林蔓都在东奔西跑地忙事情。她又要照顾白秀萍的身体,又要处理宋招娣的一摊子烂事。忙着忙着,她便将要去看刘丽华的事抛诸脑后了。之后,她又回了江城,再是一桩接连一桩的事情发生。久而久之,她将医院里看见的那男人的事也彻底忘了。
直到这个雨夜,听到几滴落寞又凄凉的雨声打上窗沿,林蔓在睡梦之中,才又偶然想起了他。
大雨下了一整夜。
到了早上时候,雨停了,太阳升起来了,天空被雨水冲刷过了一遍,蔚蓝而又明净。
林蔓睡得很舒服。清晨微微地醒来后,她只睁了下眼,又继续睡下了。回笼觉比前一夜睡得还要舒服。
秦峰翻过了一个神,从后搂住了林蔓,将脸亲昵地挨在林蔓的肩上,亲昵地吻了下她的脸颊。
林蔓推开秦峰,因为怕他彻底吵醒她,扰了她的好梦。
秦峰清醒了些,继续不依不饶地吻林蔓,直到林蔓再没法睡下去,轻笑出来。
秦峰道:“今天我们去江南吧?我那个房子该腾出来了。”
林蔓道:“怎么?你那个房子不是收拾过了?”
秦峰道:“上次就是搬了用的东西过来。这次去,是要把那里清空。我一个同事刚递了结婚申请报告,局里打算把那里分给他当婚房。”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林蔓和秦峰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么早,谁会来啊?
秦峰披了一件衣服下床,走出去开门。林蔓换上衣服,跟在秦峰的身后。
敲门人是一个身材敦实、脸泛红光的中年女人。秦峰一开门,她便以高亮的嗓音,冲他打招呼道:“你就是公安局的小秦吧?我听楼上楼下的人提过你。”
未等秦峰回应,中年女人偏过了头,又对秦峰身后的林蔓说道:“你是供应科的小林?哎呀,以前你在化验室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