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腿刚刚晃了两下,那声凄厉的女人叫喊又再响起来了。
啊——
这一次的声音里夹杂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林蔓和秦峰实在无心继续。两人穿衣下床,走出去打开房门。
房门外站了许多人。原来不光是他们被吵到了,楼上楼下不少人穿着睡衣、蹬着拖鞋跑出来。这些人都跟林蔓和秦峰一样,也是奇怪二楼的楼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蔓拨开人群,看见对门的房门大敞,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单薄的布衣坐在门外,一个身材消瘦、带着一副眼镜的男人站在门里。眼镜男的眼中尽是狠戾,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女人裸露的肌肤上遍是藤条抽过的印子。林蔓略扫了一眼女人身上的伤痕,发现其中有红有紫。这说明这些伤有新有旧。看来,这男人打这女人,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楼上楼下的人对眼镜男指指点点。有几个气不过的男人挽起了袖子,径直要冲上来,揍男人。
“哪儿有这样打老婆的,也太狠了吧!”
“当着我们的面,你都打成这样了。我们要是没看到,你是不是要打死她?”
“不行!叫妇联的人来!还有,叫公安!”
说到公安,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秦峰。同一时间,他们为秦峰让开了口子。秦峰走到了林蔓身边,站在了女人身前。
“同志……”秦峰俯下身,想扶女人起来。
男人攥紧了藤条,发狠地抢断秦峰的话:“我打我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猝不妨的,男人的藤条又狠狠地挥下。秦峰一把抓住了藤条,厉声呵斥男人道:“同志!打人是犯法的,不管他是你什么人!”
狠地一拽,秦峰将藤条从男人的手里扯了出来。
刚巧华姨站在旁边,林蔓挨近了她,小声地问:“你们这么多人出来,怎么也没个人把这女人扶起来?”
华姨摇头叹道:“你可没看到刚才那男人多狠,你扶那女人一下,那男人抽得更厉害。”
男人不料藤条被秦峰卸了,立时气得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脚,狠踹向女人。
女人刚刚挨了无数抽打,又被用力地踹了一脚。她伏倒在地上,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的男人再看不过,纷纷抄起拳头,铺天盖地地砸向男人。
秦峰本想给男人一个教训,让大家揍上一会儿,再让他们收手。可谁成想,众人一撒开性子抡起拳头,便有些收不住了。恰巧有人去报告了保卫科,保卫科又通知了妇联,两方面人马在楼下汇合后,一起上楼来调节问题。
“哎呀,怎么打起来了,先拉开,快点拉开!”妇联主任嚷嚷着发号施令。
保卫科和秦峰一起上手,扯开了一众气不平地揍男人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保卫科的分队长一本正经地问众人。
其实刚一上楼时,他看见一个女人趴在门口,众人又在齐心地揍这家的男人,就将事情的原委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像这样的事,他懒得多理。无非就是打老婆惹了众怒嘛!两边劝劝就行了,再口头警告一下众人“不能打人”,转头就可以收队。像这样处理,不会得罪任何人。
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拉住分队长,要他给自己做主:“这些人平白无故地打我,你赶快去报公安!刚才打我的人,我可一个个都记得,谁也跑不了。”
“他们平白无故打你?”分队长这下也气不过了,他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无耻到这种程度,竟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分队长指着男人喝道:“他们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打老婆。”
旁边的人纷纷对男人指指点点。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女人逃了出来,男人追到门外打,两人就在楼道里扯起来了。”
分队长看向男人:“怎么样,听到了吧!群众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你别想颠倒黑白。”
“我,我打我女人,那是她让我打的。她有病,一定要我打她。”男人梗直了脖子说道。
众人都惊呆了,因为没见过这样睁眼胡说的人。
男人冲女人指了下:“不信!你们问她,是不是她要我打她。”
妇联主任把女人扶了起来,对她好声好气道:“同志,有什么委屈,你就尽管说出来吧!我们会给你做主。”
女人看了一眼眼镜男,又看了一眼刚刚义愤填膺的众人。她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没错,确实是我让他打我的。这,这都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全怪他们多管闲事。”
众人愕然,一时间全失了语,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男人得意地说道:“怎么样!现在都明白了吧!”
分队长摇头暗叹:“家务事果然不能管,管着管着,非但不讨好,反倒成罪人了。”
男人扯着分队长依依不饶:“赶快去报公安,我不能白挨打。”
女人甩开了妇联主任的手,默默地站在了男人的身边,低头小声道:“同志,我能给我爱人作证,他们确实是无缘无故打他的。”
众人气得说不出话,有人跺了两下脚,转身回家。
秦峰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我看这事算不了什么。“
分队长看向秦峰,好像看见救星一样:“对对,我早听说林蔓同志的爱人是公安了。你看,这事怎么办?“
秦峰冷笑:“说破天,刚才他们就是打了他两下。他既没伤筋,也没动骨。像这种事,连拘留都不够格。”
分队长将秦峰的话奉若圣旨。他急着摆脱麻烦,连声附和道:“是,是,那既然是这样,大家就都散了吧!”
分队长话音一落,众人立时一哄而散。有人气女人倒打一靶,临上楼前,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嘴里嘟囔道:“不知好歹。”
哄乱中,林蔓低声地问华姨:“那夫妇是谁啊?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搬过来。”
华姨道:“那男人是厂里新招的技术员,女人是他爱人,好像叫什么于晚秋。星期六白天搬来的,那时候你们都在上班。”